白夜追兇:第十九章 情報 · 2 線上閱讀

關宏宇很快接起了電話,語氣輕快:「還挺快。找着朴森了?」

關宏峰低聲道:「他不在嘉茵提供的地點,那兒的老闆說,要找朴森得去後三家子,好像是城區東北方向幾十公里的一個村兒,我現在租了個車,打算過去看看。」

關宏宇在那頭「哎哎」地叫了起來:「你等會兒。什麼不着調的人告訴你的地名兒,就把你給釣過去了。你這支隊長當初是怎麼幹的,消息來源靠譜麼?那地兒有多大面積?多少戶人?路好走麼?GPS能不能定位得到?你這倆眼兒一摸黑就往那兒跑,徒勞無功也就算了,出危險怎麼辦?」

關宏峰鮮少有被人數落的經歷,很是不習慣道:「行了行了,咱倆在這兒都是人生地不熟,不管有什麼線索,先摸摸看。我已經在路上了,有什麼情況再聯繫。」

關宏宇這邊還在絮絮叨叨呢,他已經直接掛斷了電話。

「什麼?去長春?」

飛機準備起飛了,空姐正在檢查乘客的安全帶,劉長永拿着手機,慢條斯理地對着那頭的周巡解釋:「我從紀傑的通話記錄里,找到一個長春的座機號。我聯繫吉林那邊的特情人員了解了一下,這個號碼是長春二道區的一個破酒鋪,而那個酒鋪在整個東三省都很有名。說是東三省有一個著名的情報掮客,叫朴森,這個人以中立、刻板、情報可靠而著稱,他的信息從來都是一口價——一萬。而他自己從不參與任何形式的違法交易,所以說在官私兩道上都很有口碑。紀傑背後的買家不出意外,就是朴森提供的。這個朴森從來不用手機,但每天都會固定出現在那個酒鋪。我打算去會會他。」

這時,一個空姐走過來,小聲提醒他關掉手機,劉長永匆匆說了句「到了再聯繫」,關機了。

關宏峰正開着車,手機響了,他接通電話,手機信號非常不好,斷斷續續傳出周巡的聲音:「老關……劉長……過去……兩個小時……你……」

關宏峰大聲地說:「餵?餵?你等等,這兒信號不好。」他低頭看了眼手機,發現信號幾乎沒有了。等再抬起頭,迎面一輛運木材的小卡車摁着喇叭開了過來。

他一驚,忙打方向盤閃過了卡車,右後輪卻不慎滑下了路肩。車身傾斜,他猛踩油門,前輪不斷地在冰雪路面上打滑,車輛還是沒能控制得住,順着路肩的斜坡失控沖了下去。

周巡衝着電話又「餵」了幾聲之後,一看電話已經斷了,又撥打了一遍,電話里傳出「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他看着手機,皺着眉頭琢磨着。

這時,小汪從警車裡走出來,手裡拿着瓶礦泉水,對他說:「周隊,過來沖沖手吧!」周巡抬頭看了眼他,把手機揣進兜里,走了過去。

關宏宇打了那個電話後,心裡總是不踏實,兜兜轉轉,還是去了先前那個酒鋪子。他走到門口,恰逢老闆從酒鋪里出來,拎着根火通條繞到屋後,從牆邊兒插了幾塊兒蜂窩煤,剛一轉身,只見關宏宇站在後面,愣了愣,大約以為是關宏峰,不耐煩地道:「你小子怎麼四六不懂,讓你滾,就坡兒下唄!非得在俺家鋪面兒里整出事兒來咋地?」

關宏宇琢磨着老闆的話,嘴裡試探着念叨:「後三家子……」

老闆沒好氣兒地望向別處:「老朴擱哪兒,我說了又不算。我只賣酒。」

關宏宇冷冷地盯着他:「朴森到底在不在後三家子?」

老闆嗤笑一聲:「要是不在,你想幹啥?」

關宏宇往前迎了半步:「在不在無所謂,但是如果你不回答我上一個問題,就趕緊把煤撂下。」老闆看了看銅條上栓着的煤,又看了看關宏宇,有些不解。

關宏宇陰惻惻地接道:「你會用得着手裡那根鐵棍兒的。」

老闆也瞧着他,冷笑:「我就耍你了,能咋的?」關宏宇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下一驚,什麼都沒再說,轉身離去。

老闆在後面,拎着一通條的蜂窩煤,邊往回走,邊嘴裡罵罵咧咧地念叨:「就這兩下子還跟我倆這兒嗚嗚喳喳的……」

關宏宇顧不得這許多,邊走邊拿手機開始打關宏峰的電話。

手機里重複着「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始終無人接聽。

此刻,長春亞泰酒店。劉長永下了出租車,抬頭看了眼酒店的大門。一陣寒風吹過,劉長永猛地縮了縮脖子,快步走進酒店。

大堂里比較暖和,他長出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關宏峰的電話,手機里傳出「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他有些意外,想了想,走到酒店前台,向服務員出示證件後,說:「我之前打過電話,就是津港來的關姓客人住在你們這兒,對吧。那是我的同事,他住在哪個房間?」

服務員查了下電腦上的登記信息,說:「5206。」

劉長永說:「我一直聯繫不上他,給他房間打個電話好嗎?」

服務員道:「哦,關先生出去了。」

劉長永一皺眉:「什麼時候?」

服務員回憶了一下:「得有好一陣了,他讓我們幫他查了附近的車輛出租公司。」

劉長永聽完,追問道:「他一個人走的?」大江大河小說

服務員點頭,說:「入住的也只有他自己。您需要留言麼?」

劉長永琢磨了一下,點點頭正要離開,看了眼門外的冰天雪地,嘆了口氣,回身對服務員說:「麻煩你幫我叫輛出租車吧……」

出租車停在酒鋪門口,劉長永掏出三百塊錢遞給司機,同時朝司機出示了一下證件,說:「師傅,停在這兒等我吧,我包你車。」司機扭頭看了眼證件,又看了眼錢,沒說什麼,接過了錢。

劉長永下車走進了酒鋪,酒鋪子雖然地方不大,擺設簡陋,但卻很暖和,裡頭稀稀落落坐着七八個人,老闆就坐在一個櫃檯後面,腳底下還攏着個火盆。劉長永注意到櫃檯上放着一部老舊的黑色座機,他邊走邊脫下外套,走到櫃檯前,老闆一抬眼皮,看着他,懶洋洋地道:「想整點兒啊?」

劉長永拉了把凳子,在櫃檯對面坐了下來,仿佛自言自語地道:「既然來了,整一口吧!」

老闆笑了笑,從身旁的爐子上架的鍋里撈出一個小瓷杯,用櫃檯上的毛巾擦了擦杯底兒,把這杯酒放到櫃檯上,推給劉長永:「先整一口暖和暖和。」

隨後,他又把櫃檯上一個裝着花生的小簸簍拉到劉長永面前說:「這個不要錢,酸菜和蒜瓣兒一塊錢一盤。」

劉長永微笑着點點頭,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很烈,他皺着眉頭一抽鼻子,老闆沖他一樂:「自己釀的頭鍋,有點沖,是吧?」

劉長永揉了揉眼睛,掏出手機撥了個號。隨即,櫃檯上的黑色座機響了起來。老闆臉色微微一變,盯着劉長永又看了看,緩緩走到櫃檯的另一邊,接通電話。

劉長永低聲對着手機說:「老闆,找一下朴森。」

老闆沉着臉。「他不在。」說完,他緩緩掛斷電話,走回到劉長永對面,琢磨着問道,「你跟臉上有疤那小子是一夥兒的?」

劉長永微微一愣,隨即和善地笑了笑:「也是,也不是。得說就嘮嘮,不得說,我喝我的酒。」

老闆坐了下來,拿袖子擦了兩下櫃檯,也笑了:「上點兒歲數的,就是比小年輕兒講究。」隨後,他又拿出一個酒杯,給自己也倒上酒,邊喝邊對劉長永說:「老朴擱我家喝了得快二十年了……那陣子還是俺家老爺子在這兒管店呢!老朴那陣兒剛離婚,窮困潦倒,俺家老爺子經常賒酒給他。來俺家店喝酒的人,都是下九流的,啥能耐沒有,可個個都知道外面四道兒上的小道消息。你說這老朴也確實能耐,就他能聽出來這幫酒鬼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慢慢地有的人開始發現到老朴的消息越來越準確,從他這兒打聽到的消息,肯定準秤兒,就都願意找他打聽事兒。從免費到收費,從五塊八塊的酒錢到一條消息上萬,老朴就這麼混出來了。因為他這能耐讓俺家店一直維持到現在。」

劉長永點點頭,一邊小口嘬着杯子裡的酒,一邊打趣說:「受你家兩輩人的照顧,他每筆生意不該給你提成嗎?」

老闆正色道:「我喜歡老朴這個人兒,講究,只賣消息,不摻和什麼事兒,所以咱也得講究,只收他酒錢,不摻和他賣消息。」

他停頓了一會兒,也換上調侃的語氣:「而且你知道嗎?光借着給你這類人講他的故事,我都賣出去多少缸酒了……」

劉長永攢着眉說:「他有多久沒來了?」

老闆嘆了口氣:「個把禮拜了吧。這些年來,他除了生病,天天都來,只不過呢,這次病的時間確實有點長。我打算這幾天找個日子提前關店去看看他呢。」

劉長永聽完一揚眉毛:「哦?你知道他住哪?」

老闆樂了一下:「老朴住的地兒誰都知道,就陶家窩堡長青磚廠馬路對面,有一座臨路建的二層小樓,他就在二樓上樓梯之後左手第二個門。」

劉長永覺得頗有些詫異,問道:「像他這種身份,誰都知道他住哪兒,不會有危險嗎?」

老闆也一咧嘴:「你放一百個心吧!知道有多少人指着老朴的消息吃飯麼?道上早有人放過話,誰敢傷老朴性命,那就是跟整個東三省作對。」

批發市場裡人來人往。關宏宇穿梭在人流中,操着非常不標準的東北口音,不停地到處問:「哥,姐,是不是後三家子來的,是不是要回後三家子?」

繞了一大圈,總算有個男的扭頭打量他:「幹啥啊?」

關宏宇喜出望外,拿出五十塊錢和一瓶酒,往那人懷裡一塞,誠懇無比地道:「搭車。」魔道祖師小說

農用三輪車在小路上行駛,關宏宇坐在後面的拖斗里,儘管凍得哆哆嗦嗦,還是來回觀察着路兩側的情況。經過一個路段時,路肩側有一片明顯衝下坡的車轍痕跡。他連忙拍了拍駕駛室的鐵皮殼子,三輪車停了下來。關宏宇跳下車,隔着玻璃對駕駛室里的人大聲喊:「稍微停一下!我很快就回來。」駕駛室里的人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拎着酒瓶子往嘴裡又送了一口,滿臉醉意,也搞不清是不是聽清了他的話。

關宏宇顧不上許多,跑到路肩處,跪到地上探頭往雪坡下面張望,依稀辨認出陡坡底端有一輛撞進雪堆里的麵包車,車旁邊,還躺着個人。他掏出手機看了看,發現這個地方沒有信號,連忙起身跑向農用三輪車,邊跑邊對車裡人喊:「有人開車滑到坡下面去了!趕緊……」

不等他說完,農用三輪車已經發動開走了。

關宏宇站在雪地里愣了半晌,低聲咒罵了一句,跑回到路肩處,又往下看了看,隨後站起身,把渾身上下收拾利落,順着雪坡滑了下去。

關宏峰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坐到了車裡。他揉了揉腦袋,怎麼也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上來的,正疑惑間,駕駛室的門開了,關宏宇探頭進來:「醒啦?真有你的,渾身上下沒受什麼傷,非跑車外面躺着,我要晚來會兒,你就成冰雕了。」

關宏峰微微起身,這才意識到車子已經發動了,車子內部變得很暖和。

關宏宇關上車門,繞了半圈,坐進副駕駛席里:「防凍液差不多已經漏光了,不知道這車還能發動多久,不過我剛才檢查了一下,前輪的半軸都折了,開肯定是開不動。這兒又沒手機信號。你看咱倆是趁天亮一起往外走,還是我出去找救援?」

關宏峰活動了下略微僵硬的手腳,抹了把臉:「出事兒之前周巡給我打電話,信號雖然不好,但印象里他好像說是劉長永也過來了。」

關宏宇聽完一愣:「劉長永,他來湊什麼熱鬧?」

關宏峰搖搖頭:「不知道,電話斷了。但劉長永要是來長春,肯定會想辦法聯繫我,咱們最好能在天黑之前回去。後三家子那邊,可以另找……」

「得了,你歇歇吧。」關宏宇趕緊拍着他的肩膀打斷了,「後三家子你就甭想了,那是酒鋪老闆為了把你支走隨口瞎說的。」

他擦了擦車玻璃上的水汽,指着他們滑下來的那個雪坡,問道:「這個坡你爬得上去麼?」

關宏峰探着身子看了看,發現那個雪坡非常陡,而且也沒有什麼枯萎的植被類的可供攀抓,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