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第38節: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線上閱讀

桑保疆在我們的攙扶下回到宿舍,他在那天的剩餘時間裡一直在說話,說的只有一句:「教導主任,我操你媽。」

在教導主任眼裡,還有另外一些人,從小就註定讓別人不安分。比如翠兒,比如朱裳,女孩是好女孩,臉好,腰好,腿好,都好。可是想起校門口那些不三不四晃來晃去的小流氓們,多數都是等翠兒和朱裳這樣姑娘的,教導主任不由得嘆了口氣。

「怎麼可能沒問題呢?聽說校園裡流傳着一些黃書,不是手抄本便是國外的黃色畫刊。還有他們自編的黃曲兒。聯繫起來,問題就清楚了,先是看了黃書,激發這些臭小子們的創作欲·望,於是有了黃曲。還有廁所……」想起廁所,教導主任又有了一種想使用不文明語言的衝動。

「這幫小混蛋!攤開作文紙,好人好事、『記一次有意義的活動』,打死也寫不出八百字。進了廁所,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的話要說。」不僅有中文,還有英語。不僅有普通話,還有方言。不僅有文字,還有插圖。不僅牆上有,門上有,水泥地上也有。教導主任剛讓工人把一塊不平整常常積尿的地面用水泥補平,回來就發現未乾的水泥地上多了一條薛蟠填的詞:「女兒樂,一根雞巴往裡戳。」不僅有原創,還有改編,再創作,或許好好一部《金瓶梅》,就是由於這種機制淪落成淫書的。

「明天一定找人用黑漆把大便池的門全部油一遍。」教導主任反覆在樓道里和我們班主任說。

下課鈴響了。

一二樓的低年級學生從各個教室湧出教學樓,大呼小叫,手裡揮舞着乒乓球拍像村民執刀械鬥般沖向樓下的水泥乒乓球檯。高年級學生在樓上窗口不懷好意地看着,瞧準時機扔下一把粉筆頭,等低年級的小弟弟小妹妹們仰頭準備咒罵列祖列宗的時候,再把自己身後一個無辜的人推向窗口。

我瞥見在這一片嘈雜聲中姓肖的班長莊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抻了抻衣襟讓運動服上「阿迪達斯」三葉狀的商標更加舒展,右手掠了掠頭髮,向朱裳的座位走去。我們生產出逼真版阿迪達斯圓領衫之後,班長是惟一沒向我們要的,他自己去買了一件,他的「阿迪達斯」是繡在左胸口上的,和我們的印刷作品明顯不同。

張國棟從骨子裡瞧不上他,覺得像他這樣一個面白無須,愛打小報告,好色卻絕對作風嚴謹的人,應該生活在那個太監屬於正當職業的年代。其實,張國棟也承認班長還是挺出眾的,腦子裡沒有任何出眾的地方除了出眾的仔細。仔細地做每一件事情,仔細地說每一句話。或許就是這種仔細讓他當上了班長。聽他小學的同學講,小學的時候,教室前面掛毛主席的像,他就很認真地看着。到了中學,班長便習慣性地把那種敬愛的目光投給班主任,並且能背出班主任所有發表過的朦朧詩。於是班主任就像指定接班人一樣表情嚴肅地把班長的職務交給了他,並且儘可能地夥同其他老師儘量給他高分。她教的語文自然不用說,她說「擬人和排比用得好,作文滿分」,沒人和她爭。數學老師就不象話了,他給肖班長步驟分:寫個相干不相干的方程,給分。寫幾個步驟不計算,給分。寫個單位,給分。實在不行了,就說:「他雖然寫錯了,但是我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的思想是對頭的。」

張國棟跟我講過,三樓男生廁所第二個蹲坑的門上有兩行字:「到哈佛讀書,做朱裳老公。」

張國棟說:「咱們班長理想遠大。我認得他的字。俗甜。」

「你的理想呢?」我問。

「掙錢。還有……」

「什麼?」

「如果我和咱們班長的理想要是都實現了,我就盡全力讓他戴綠帽子。開了奔馳600到他家樓下,用手機和朱裳敘舊。不急不躁,慢慢地聊。聊第一次請朱裳跳舞,朱裳誇我樂感好,步子踩得特別順暢,不會跳的姑娘也能被帶着滿場跑。我夸朱裳輕,一推就走,手一勾就回到我的懷裡來。聊兩個人都覺得煩了,不約而同地在晚上十二點來到學校操場,兩個人相依而坐,周圍一片黑暗,除了熬通宵打麻將的燈光和窺探我們的星星、月亮。大地一片靜寂,除了我的呼吸和朱裳的心跳。

肖班長走到朱裳身邊,用右手食指輕輕敲了敲朱裳的課桌,等朱裳意識到他的存在,左手一伸,遞給朱裳一本《西方美術史》。

「還給你,多謝了。真是挺好看的。現在這樣好的裝禎已經不多見了。『三聯』版的書就是高別人一等,價錢還特別便宜。是在哪兒買的?」

「三味書屋。」

「怎麼走?我也想逛逛,但是對西邊不熟。」

「天安門再往西騎。」

「哎呀,我最怕找地方了,明天上完課,陪我去一趟好不好?就算幫助同學了。怎麼樣?晚飯我請,西單附近我熟。」

「我也忘了怎麼走了。」

「是嗎,那就算了。這本書里你最喜歡哪幅畫?我最喜歡米開朗基羅的那幅壁畫,《創世紀》。那麼宏大、深邃、有力量,中國人是萬萬畫不出的。除了遠古時代的岩畫,中國人沒畫出過什麼有男人味的東西。米開朗基羅真是了不起。」

肖班長的「米開朗基羅」五個字發得字正腔圓,發音的時候臉上有股不細看看不出的得意。

我從旁邊課桌上爬起來,睜開半睡的眼睛大聲問:「你知道米開朗基羅為什麼味大嗎?」

「他是天才。庸俗的人不能貶低的真正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