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相送:第二十四章 等待的期限 · 中 線上閱讀

辛辰站起身唱歌,辛笛有些氣悶,走出包房,坐在外面大廳的沙發上,回想她媽媽講過的那些話,再聯想辛辰的驟然離開,不能不覺得難受。她一直心疼自己的堂妹,看她現在完全不似從前那樣活得恣意,卻選擇將什麼都埋在心底獨自消化,甚至心細到避免跟長得與戴維凡相似的男人約會,不禁黯然。

「在想什麼呢,怎麼好像突然不開心了?」戴維凡走出來,坐到她身邊。

「我在想,我的感情一直太簡單,看到人家劇情稍微複雜,就有點受不了。」

戴維凡好笑,「你走火入魔了嗎?我可是一直認為,簡單清晰的感情才會有幸福感。」法醫秦明系列

辛笛吃驚,直直地看着戴維凡,戴維凡被她看得發毛,「喂,我可不是標榜我自己。沒錯,我以前是交過不少女朋友,不過從來沒試過劈腿,沒腳踩幾隻船,如果覺得不能繼續了,一定跟人講清楚不玩曖昧。我是真的覺得,把生活弄複雜了,就會混亂沒意思。」

辛笛笑了,靠進他懷中,「說得沒錯,你難得講出一回讓我佩服的話來。」花千骨小說

辛笛在時裝周的發布大獲好評,嚴旭暉掌鏡、戴維凡製作的那本畫冊也得到業內人士的稱許。一時間,嚴旭暉的工作室生意火爆,辛辰也忙得不可開交。

這天嚴旭暉將她叫到辦公室,把她介紹給辦公室坐着的一個穿米色套裝的苗條女郎,「辛辰,我們工作室的平面設計。」然後對辛辰說,「這位紀若櫟小姐,是我們接的那個藝術展推廣的策展方代表,她對海報的設計處理有些具體的要求,讓她直接跟你講。」

紀若櫟吃驚地看着辛辰,然而辛辰早就有了見到誰都不露聲色的本領,她坐下,拿出記事本,「紀小姐你好,請將你的要求列出來,我設計海報和修圖時會拿出儘量貼近的方案。」

紀若櫟恢復鎮定,開始講她的要求,她說話條理清晰明確,辛辰記下,然後與她做簡要核對,看有否遺漏。

紀若櫟補充着:「這次藝術展的贊助商是昊天集團,我昨天飛去深圳,與集團的副總路是女士一塊吃飯,做了溝通,她同意我的構想,宣傳上不做特意渲染,儘可能低調行事。」

嚴旭暉點頭贊同,「這個很難得,現在商家贊助藝術展,都恨不能喧賓奪主,把他們的LOGO印得大大的放在前面,每一個宣傳都得提到他們,目的性、功利性太強。」

紀若櫟莞爾,「路是女士有很高的藝術鑑賞力,而且我們私交很好,在這方面理念是一致的。」

辛辰並不插言,靜靜地聽着,直到他們說完,才欠身起來,「紀小姐,拿出初步方案後,我會儘快與你聯絡,交你過目。我先出去做事,再見。」

接下來辛辰與紀若櫟見面的次數多過尋常客戶,紀若櫟時常過來,表現得細緻而嚴格,要求完美,對細節無比重視,而辛辰的耐心卻好到了讓她不能不服的地步,她對每一個要求都重視,卻也不是無原則的迎合,與她討論時會講出自己的觀點,從專業角度出發堅持某些處理手法。

辛辰始終心平氣和的語氣,讓紀若櫟不自覺反思是否有風度不及之處,這樣隱約的比較讓她有點氣餒。

終於海報與宣傳冊定了稿,已經過了下班時間,辛辰收拾着桌上的東西,紀若櫟說:「本來該送送你,辛小姐,不過我今天約了路非吃飯,先走一步。」

辛辰的手在辦公桌上略微停滯了一下,她想,總算這個看似無懈可擊的偽裝還有縫隙,然而下一刻,辛辰抬頭,對着她笑了,左頰上那個早已刻進她記憶的淺淺酒窩出現,「紀小姐,不耽擱你的時間,祝你有個愉快的晚上。」

紀若櫟坐進自己的古銅色寶馬Mini Cooper,雙手扶着方向盤,看着前方,地下車庫燈光昏黃,她眼前浮現的卻是辛辰那個笑容,分明含着對她言下之意的瞭然和不在乎。

大概只有對一個男人有完全的信心,才會帶出這樣不自覺的居高臨下的姿態來,她狠狠地想,帶着自憐與憤怒。

她怎麼可能有個愉快的晚上?

與路非約時間還是在半個月前,在嚴旭暉的工作室與辛辰意外碰面,回家後,她先打了路是電話,直接詢問:「姐姐,路非並沒有和她在一起嗎?為什麼路非為她回去,她反而來了北京工作?」

路是委婉地說:「若櫟,具體原因我不清楚,而且我不打算問路非,他有他的生活,親如姐姐,也不可能管太多。」

她一向敏感,當然明白其中的暗示,臉頓時熱得發燙,明白自己恃熟到逾越了。沒錯,她與路非的家人自認識以來相處十分融洽,路非的父母姐姐待她十分親切,路是更是一直與她談得來,哪怕她與路非分了手,兩人一樣有聯繫,談起工作合作也異常順利。

然而她的身份畢竟是前女友了,再去打聽,就是心底仍存着自己都不敢正視的妄想。一念及此,她出了冷汗。

她終於下了決心,收拾自己的公寓。路非以前在她那兒留宿的次數有限,留下的東西並不多,兩件襯衫、兩條領帶、兩套內衣、一件睡衣、一把剃鬚刀、幾本英文財經雜誌,完全可以扔掉。

她跪坐在臥室地毯上良久,卻打了路非的手機,問什麼時候方便交給他:「我也想去你那兒拿回自己的東西。」

路非對這個電話顯然詫異,「若櫟,你有我那邊的鑰匙,可以直接去拿,完事以後將鑰匙留下就行了。」

紀若櫟諷刺地笑,「倒真是條理清楚,這麼說以後都不打算再與我見面了嗎?難道你的新歡,哦,對了,是舊愛,對你管束這麼嚴格?」

路非只說:「若櫟,我希望我們仍然是朋友。這樣吧,過段時間我可能會到北京出差,來了以後我聯絡你。」

於是有了今晚這個約會。

在他們以前都喜歡的餐館,吃着異常沉悶的晚餐,路非問起她的工作,她遲疑一下,從包里拿出一份請柬遞給他,「最近一直在籌備這個藝術展,平安夜那天我們公司會辦一個招待酒會,看你時間是不是方便,有空可以去參加一下。」

路非接過去,「後天是平安夜吧,恐怕那天我就得回去了。」他突然頓住,視線停留在請柬上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旭暉攝影工作室全程推廣。

「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試探你了。」紀若櫟苦笑,「這麼說,你知道她在北京,也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工作,對嗎?」

「當然,我知道,我跟她保持着聯絡,雖然並不算頻繁。」

「可不可以滿足一下我該死的好奇心,你們現在算個什麼狀況?」

路非看向她,微微一笑,「她不確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我決定不打攪她,等她想清楚。」

「這個等待有一個期限嗎?」

路非招手叫來服務員,吩咐結賬,然後簡單地說:「目前講,沒有。」

這兩個字重重地砸在了紀若櫟的心底。

兩人出了餐館,她開車載着他回他的公寓,徑直進去收拾自己的東西。臥室里的睡衣、內衣、外套、毛衣,拿了個行李箱一股腦兒塞進去裝好,再去主臥衛生間,看着琳琅滿目的護膚、保養品,想想路非留在自己那邊有數的物品,她一陣煩躁,她竟然不知道並不算多的留宿,會放進來這麼多東西。

大概還是太想參與他的生活吧,每次過來,都會有用沒用地買上一堆,路非曾帶着幾分好笑說她大概有戀物癖,她也不解釋。其實她最愛買的還是各式的食材,將冰箱堆得滿滿的,同時興致勃勃地買回菜譜,一邊研究一邊做菜,樂此不疲,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淒涼。

她順手將置物架上的化妝品拿起來一樣樣往垃圾桶里扔,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路非聞聲走進來,她只能自嘲地笑,「我真是多餘來這一趟,懶得要了,你叫鐘點工全扔了。」

她去書房拿自己的幾本書,目光觸及書桌上她與路非的合影,那張照片是在北戴河海邊拍的,她沖洗了兩張,分別裝了框,一個放在自己的住處,一個放在這裡,當時還曾笑盈盈說:「讓你總能對着我。」她走過去,拿起卻又放下,不由帶了點惡意地想,不要說照片,這個房子從布置到陳設,又有哪一樣沒有她的心思與印跡。隨便他處置好了,這樣一想,她冷笑了。

她拿出鑰匙遞給路非,「好了,我們了斷得徹底了,你以後可以放心住這邊。」

路非接過鑰匙隨手放到茶几上,「我以後來北京都是出差,住酒店就可以了,鑰匙我會還給姐姐。」

她氣餒地想,原來留這點痕跡也是妄想,眼前這男人已經決意跟那一段生活徹底告別,眼中有了酸澀感,她只能努力撐住,「很好,接下來大概我們也會不聯絡了吧?!」

「若櫟,我們說過,再不說抱歉原諒之類的話。」路非保持着平靜,「但我的確是對你心懷歉意,可能我能為你做的最後的事,就是從你的生活中消失得一乾二淨。」

紀若櫟默然,好一會兒才說:「那倒不用,路非。大概只有分手後完全不在意對方了,才有可能做朋友,給我時間,總有一天我會放下。」

到平安夜這一天,嚴旭暉讓幾位工作人員都同去給藝術展的招待酒會捧場,頭天還特意囑咐他們注意着裝禮儀,「穿怪誕點、新潮點、街頭點、性感點,可以隨你們選,就是別把上班的平常打扮穿過去,人家會懷疑你的專業能力的。」

「有置裝費的話,我敢穿香奈兒去。」做企劃的年輕女孩小雲嘀咕着,當然也只是私下說說罷了。

天氣嚴寒,大家都穿得正式,辛辰穿的是一件小禮服裙,暗綠的絲質面料華麗而帶着沉鬱的低調,很襯她重新變得白皙的皮膚,剪裁流利簡潔,方形領口,露出精巧的鎖骨,一脫下外面大衣,順順頓時驚艷了,直問什麼牌子,在哪兒買的。

「我堂姐的設計,只此一件的樣衣。」

順順艷羨地叫:「下次看到辛笛,我一定求她幫我設計一件。」

酒會包下了798藝術區的一家酒吧,一走進去,只見衣香鬢影,放眼都是衣着華貴的男女,其中不乏大家耳熟能詳的面孔。身邊小雲興奮地拉辛辰看某某明星,嚴旭暉沒好氣地說:「每次工作室來個平頭整臉的模特你都會興奮,真不該帶你來這兒。」

「老闆,越是這樣,你越該多帶我出來見大場面才對,總有一天,我會修煉到辛辰這樣波瀾不驚的地步。」

話音未落,辛辰瞟一眼前方,「咦,Johnny De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