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相送:第二十三章 我給不了更多 · 下 線上閱讀

你不是14歲了,心底一個聲音提醒着她,不可以放任自己以如此軟弱的姿態找一個安慰。這樣下去,你是誤導他,讓他對你的認知永遠停留在從前。

然而窗外黑夜如此漫長,那個驚惶不安的小女孩被她鎖閉得太久,一經浮上來,跌入如此溫暖的懷抱,不由自主地貪戀,再不肯輕易退回去。她將頭埋到他懷中,失去了掙脫的力氣。二號首長

外面的聲音漸漸消失,四周恢復了濃稠的黑暗。她聽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跟輕拍在後背的那個節奏幾乎同步。這個靜謐讓她的理智不安,她仰起頭,碰到他的下頜,那裡有一點胡茬兒,帶着點粗糲感摩擦着她的皮膚。他的嘴唇落在她頭髮上,再滑到她額頭,輕而灼熱。

當他的嘴唇一向下,落到她唇上時,她突然鬆了口氣。當然,路非不會這樣親吻14歲的辛辰,她再不是那個沒有安全感,只想匆匆抓住生活中突然出現的溫情的小女孩。

他的吻在加深,她的回應漸漸熱烈,回憶在暗夜中翻湧,理不清頭緒。恍惚之間,她不知道這個吻來自逝去的時光,還是眼前的交纏;如此的陷落飄浮,是因為這張過分舒適的床,還是這雙手臂、這個懷抱、這個人?侯衛東官場筆記

當所有羈絆解除,汗水從他額頭滴落到她身上,每一個吻、每一個撫摸都深刻如烙印,她無力承受,卻也無法逃避。他的嘴唇所到之處,讓她身體內仿佛燃燒起小小火焰,而這火焰轉瞬間席捲着他與她。他在她耳邊重複而纏綿地呼喚她的名字,他的律動帶動着她。她的手指扣緊在他背上,這樣絕望的攀附,因過分用力而有些痙攣。她的嗚咽被他封堵吞噬得含糊,他的喘息在黑夜中沉重如嘆。

如同末日已經來臨,置身茫茫曠野,整個世界在那一刻走遠,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不過只剩下緊密結合在一處的兩個人,洶湧而來的,已經分不清是快意還是純然的痛楚。

窗外露出微微的晨曦時,辛辰重新沉入睡眠。基督山伯爵小說

極度的疲乏後,她仿佛重回到了徒步途中,背着重重的行囊,走在泥濘道路上。山谷間白霧浮動,每一棵樹都有不同的姿態,每一眼望去都會看到不同的景致,濃烈的色彩美到失真,卻聽不到小鳥的鳴叫,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單調地重複着。不知道走了多久,這樣詭異的寧靜中終於摻雜進了別的聲音,她的腳步聲不再一下一下響得異樣。

她迷惑地分辨着那些聲音來自何處,一個溫熱的毛巾輕輕擱到她額上,她睜開眼睛,只見天已經放亮,路非正替她擦拭着滿頭的汗水,而那些聲音清晰地傳進來,正是遊客們進進出出,談笑風生。

她拿過毛巾,啞聲說:「我去洗澡。」卻遲疑着不動,她不適應在這樣明亮的光線中與他裸裎相見。

路非遞件T恤給她,「我先下去看看有什麼吃的東西。」

客棧提供的是簡單的西式早餐,價格不算便宜,但味道還可以。辛辰吃得很香,而路非則不停地接着電話,聽得出來談的全是公事,他的聲音和神情一樣冷靜,帶着不容置疑的權威感,讓辛辰覺得陌生而迷惑,這便是昨晚與她廝纏的那個男人嗎?終於講完電話,他帶着歉意說:「對不起,這些電話太煞風景了。」

「沒關係,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我打算再待一天,陪你去你昨天說起的里格。」

辛辰搖頭,「你今天走,正好趕得及明天上班。」

「小辰,我才接手一份新工作,實在脫不開身,不然……」

「不用了,大家還是去做各自該做的事情吧。」

路非握住她的手,「從早上一醒來,你就不肯正眼看我,是因為昨晚的事不開心嗎?」

「我也沒必要那麼彆扭,畢竟昨晚你情我願,而且,」辛辰停頓一下,神情略微惘然,「應該都還算快樂吧。」

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臉上,這些天的徒步已經讓她曬黑了,清瘦的面孔輪廓清晰,神情平靜,並沒有不開心,可也說不上快樂。

「跟我一塊回去好嗎?小辰,我研究了網上的資料,從瀘沽湖徒步到亞丁至少需要八天的時間,絕大部分路段在高原之上,而且最適合徒步的季節是五至六月,溫度適宜,可以看到花海,現在去,並沒特別的風景,但隨時會遇上大風雪,既艱苦又危險。」

「我說過,我不會為你改變計劃,哪怕是經過了昨晚,我還是這句話。」

這個直截了當的拒絕讓路非默然,他低頭看握在掌中的她的手,這個手掌纖長,掌心靠虎口處已經被登山杖磨出了薄繭,他的指尖輕輕撫過那裡,她微微一縮,他卻握得更牢,「小辰,我不會以為經過昨晚,我就對你有了某種權利,可以對你提出要求。可是你該不會認為我來,就是為了求得一個身體的滿足吧?」

「我怎麼會把你想得那麼猥瑣?只要不挑剔,身體的滿足很容易找到,根本不用千里迢迢趕來。我猜,你是打算給我驚喜,我承認這個驚喜很有情趣,相信我也回報了你驚喜。」

「你還是把我想得很可笑了,總認為我是用尋常談戀愛追女孩子的招數來對付你,每天一個電話,在最意外的時間地點出現在你面前,博你一笑,圖你感動。」路非的手緊緊地包裹住她的手,直視着她,眼神銳利得不同於平時,仿佛要看到她心底,「不是那樣的,小辰,我只是想念你,擔心你,忍不住想見到你。」

「你這就是在對我提要求了,路非。你要我陪你回到從前,進入戀愛的狀態。我們談過戀愛,很美很單純,值得懷念,但沒法複製了。」辛辰淡淡地說,不去看路非眼底那一抹受傷的痛楚,「你不是20歲的處男,我不是16歲的無知少女。你知道怎麼做讓我避免懷孕,我也清楚我的生理周期。總之,我沒什麼可抱怨的,可我能給你的,不過只是身體,不可能更多了。」

收拾好行李結賬出來,兩人站在客棧門口,遠遠看到回麗江的車子過來,路非回頭看着辛辰,「小辰,我知道我越想說服你,你恐怕反而會越堅定地上路。不過我想,你徒步的目的應該並不是追求極限生存挑戰,哪怕是為你父親和大伯,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不要再走這一段路了。」

他神情平靜,只是眉間又出現那個川字紋路,帶着點倦意,目光深邃,辛辰避開他的視線,點點頭,「謝謝,我不會拿自己的安全賭氣,別擔心。」

看着他登上車到後排坐下,隔了滿是污漬的窗子看過來,辛辰舉手搖了一下,然後登上了去里格的小巴士。

辛笛給辛辰打來電話時,她剛順利入住了位於瀘沽湖中間裡格島上的客棧。這個小島四面環着湖水,小得不可思議,也安靜得不可思議。她的房間有兩面大玻璃窗臨湖,拉開紫紅色的窗簾就能看到清澈的湖水下枝葉蔓生的碧綠水草,隨着微微波瀾起伏搖曳,遠方是獅子山,她認為這個景色很對得起她付的房價了。

「辰子,這會兒在哪條路上玩命?」

她嘿嘿直笑,「我在瀘沽湖邊曬太陽上網呢。」她的確正坐在門廊的搖椅上,借客棧老闆的筆記本電腦上網,雖然網速奇慢,不過在這樣一個陽光慵懶的午後,看着網頁以龜速打開也是可以忍受的。

「真巧,我也正在杭州西湖邊曬太陽。」

「出差嗎?」

「不是啊,來參加一個同學的婚禮,順便休假放鬆一下。」

辛辰知道辛笛一向對逛商場的興致高過旅遊,竊笑道:「你不是一個人吧?」

辛笛也笑,看一眼坐在不遠處正撕麵包餵魚的戴維凡,他自告奮勇非要陪她過來,理由還十分堂皇,「你的同學一樣是我學妹,也給我發了請柬。」更讓她膽寒的是,她媽媽居然很贊成有他作陪。

「滿眼都是遊客呢,沒什麼意思。」

「你想安靜的話,應該來這裡,我住的客棧四面環水,湖天相接,放眼望去,大概只能看到幾隻鳥影子。」

辛笛做打寒戰狀,「那算了,我還是在人堆里比較自在。我說,你打算玩到什麼時候回家啊?」

「怎麼都問我這個問題?我辦入住時有個人說他準備一直在這裡待到冬天紅嘴鷗來了再說。」

「哎,我可真要囉唆了,不會膩嗎?除非有個男朋友跟你走婚。」

辛辰一怔,隨即笑得抖,「笛子,你現在思想很不純潔啊。」

「哎,不衝着走婚,誰要去那鳥不生蛋的地方。」

「服了你,猥瑣男才抱這個念頭來這邊。據說篝火晚會上跟遊客搭訕玩走婚的儘是外來妹,明碼標價200塊一晚,哪是你想象的那樣。」

辛笛被打敗了,「那你待在那兒幹什麼?」

「看風景啊,風景無敵。」

「辰子,老實告訴我,你會不會寂寞?」

「還真是有一點。」辛辰承認,對着湖山空寂,她確實不如想象中那麼享受這份安靜。是因為那個來了又走的男人嗎?可他是在你那麼冷漠刻薄的言辭下離開的,他那個受傷卻馬上隱忍下去的表情清晰地浮現在她眼前,她惘然搖頭,擺脫這個念頭。

「哎,怎麼不說話,在想什麼呢?」

「婚禮辦得怎麼樣?」辛辰轉移了話題。

「嗯,簡單隆重,讓人既開心又感動,看得我不那麼恐婚了。」辛笛坦白講,「這念頭算不算女人大齡心理危機的前兆?」

「笛子,你才不會危機,我覺得你有能力享受任何幸福。」

「這叫什麼話,享受幸福還需要能力嗎?」

「當然要,只有心理健全的人,才有這個能力。」

辛笛想起她媽媽轉述馮以安母親的話,有點沒來由的悲涼感覺,「又在說傻話,你也一樣有這能力。」

辛辰輕聲笑了,午後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輕風和煦如一隻溫柔的手撫過,「我現在坐這裡,太陽照得很舒服,有點融化的感覺,如果能夠什麼都不想,就這樣融化掉,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戴維凡將最後一塊麵包扔進水裡,讓錦鯉蜂擁爭搶,他走過來環住辛笛,雙臂有力,辛笛承認,她也有點融化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