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繁花相送:第七章 青春歲月留痕 · 下 線上閱讀

「我今天已經出了一次門了,對於宅女來說,一天出兩次門很過分。」她開玩笑地打着字,「明天提早預約吧,先說好想吃什麼,我請客。」

「去你的,就今天,我被親戚餵得快撐掛掉了,什麼也不吃,晚上我們去喝酒。我們早說好了,要找個地方痛快喝一場的,你不許賴。」

辛辰想,今天出去喝酒放鬆一下,倒也不是一個壞主意,不然到了夜深人靜,回憶恐怕會不受控制地轉化成夢魘,她答應下來,和Bruce約好了時間地點。

非周末的晚上,本地這個著名慢搖吧裡面人多得讓Bruce瞠目,人聲鼎沸,再加上熱辣強勁的音樂,耳膜都有震動感,他們好不容易在吧檯邊高腳凳找到位置坐下,叫了啤酒喝着。全職高手小說

辛辰不經意一轉頭,看到了她的前男友馮以安,正和一個女孩子坐在不遠的桌上喝酒,而那女孩儘管化了濃妝,也看得出來和上次馮以安特意介紹給她的不是同一人。她馬上移開視線,並不打算跟他打招呼,但他一下看到了她,起身往她這邊走過來,神情冷冷地說:「小辰,不給我介紹一下嗎?」

她只能做最簡單的介紹:「馮以安,Bruce。」

Bruce起身,友好地伸出手,馮以安並不看他,敷衍地握了一下,轉身似乎要走開了,突然停住,湊近辛辰耳邊,略帶嘲諷地說:「這麼說,找到新人陪你打發寂寞了?」

他們上次碰面,他介紹新女友給她認識,還十分客氣,她不理解他現在的不友好表現,只能斷定他喝多了,將身子避開,不理會這個挑釁。Bruce伸手護住辛辰,同時問:「有什麼事嗎?」

好在馮以安並沒有出格的舉動,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走開了。Bruce見辛辰神色不豫,說:「這份鬧騰,我呼吸窘迫,心臟有點吃不消了,我們出去吧。」她馬上點頭同意了。

站在外面,Bruce做絕處逢生狀,大口呼吸新鮮空氣,「我真是從海外來的土人,受不了這份吵。」

辛辰訕笑,「不是吧,我這老人家也沒事。」

「可憐我這個書呆子,以前待在溫哥華,家裡管得嚴,只在Homeparty里見識過中學生趁大人不在這麼瘋狂,成年可以買酒後,大家能瘋反倒都不瘋了,喜歡安靜點。」

他今年22歲,穿着白色V領T恤加工裝褲,頭髮有型地凌亂着,身材高大,英俊的面孔帶着調皮的笑意,哪裡有一絲書呆子氣。

辛辰不經常泡吧,但每次出來,都並不介意那份吵鬧,反而覺得如此喧譁,正適合一幫各懷心事的人喝酒玩到盡興,根本不必動腦筋與人對答。現在看看時間還早,想了想,「要不去另一家,藍色天空,據說是老外開的,情調不錯,在本地的外國人去得很多,好像比這邊稍微安靜點。」

「你別拿我當外國人,而且我天天看老外好不好,沒興趣回來還看他們。」

「哎,你很難伺候啊,少爺。這樣吧,去我堂姐朋友開的酒吧,叫Forever,那邊是純喝酒聊天的地方,不過很少你這樣的低齡人士去就是了。」

「不許歧視我的年齡,合歡,我只小你兩歲多一點罷了。」Bruce抓住她的手凝視她,有板有眼地說,「自從你拒絕我以後,我就日漸滄桑憔悴,年華不再了。那些消逝了的歲月仿佛隔着一塊積着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

「求求你,不要再看王家衛的電影了。」辛辰抽回手,不客氣地做嘔吐狀。

Bruce大笑,「為什麼?香蕉人黃皮白心不識中文是沒辦法,一般懂中文的小妹妹很吃這一套的。」

「因為我不當小妹很多年了。」

Bruce笑不可抑,「前幾年剛到溫哥華,真想國內的一切,逢中國電影上映我媽就要帶我和妹妹去看,你一說小妹,我就想起某個搞笑的電影了。」

辛辰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也禁不住大笑了,Bruce讚賞地看着她,「我對你說過不止一次吧,不行,今天得再說一次,你真美。」

辛辰穿着薑黃色真絲無袖上衣,黑色鉛筆褲加金色涼鞋,腰間系了一條大大的彩色三角圍巾,猶如一個短裙,因為去酒吧,她化了稍微明艷的妝,帶亮粉的眼影,粉嫩的唇彩,整個人顯得奪目耀眼。在別人誇她外貌時,她從來是坦然的,笑着說:「謝謝。」

兩個酒吧隔得不算遠,他們決定步行過去。這一帶租界老房子很多,Bruce學的是建築設計,看得十分仔細,「我常上那個徒步論壇的攝影版,現場看和別人拍攝的感覺果然不一樣,以前在這邊的時候年齡太小,沒感受,改天要找個白天來好好看看。」

站到門口掛着並不張揚的霓虹招牌、由兩層樓老房子改建的Forever酒吧門前,Bruce再度感嘆:「這個心思動得太巧妙了,老房子這樣利用起來,和周圍氣氛真合拍。」

進了小小酒吧,裡面放着爵士樂,果然都是年齡稍大的人對着放了燭杯的小桌子在安靜地喝酒聊天。兩人順着有點陡的舊式木製樓梯走上去,樓上空間比較大,人並不多。他們坐到角落窗子邊的一個台位,點了酒,天南海北地閒扯着。

「這邊老闆也愛戶外運動吧。」Bruce看着四壁張貼的大幅越野車、攀岩和風景照片。

「對,老闆阿風也混我們那論壇,不過他喜歡的是登山攀岩之類的極限運動,看不上溫和的徒步。可惜今天他不在,他有時會唱歌,非常好聽,你學着點,比那些用濫了的台詞有效多了。」

Bruce笑,「你總是打擊我。合歡,真羨慕你這次去西藏的行程,你同伴貼的那些照片太棒了。可是都沒你的照片,你也從來不發主帖。每次你們出行,我從頭找到尾,只看到你們幾個的一張合影,你架個大墨鏡,露了一丁點小臉,完全解不了我的相思之苦。」

「是看風景又不是看人。」辛辰和他認識三年,知道他順口胡說習慣了,完全不在意,「我出去一向只拿了個卡片機,實在沒力氣像他們一樣單反、鏡頭加三角架全副武裝,拍的東西拿出不手,當然不用發。」

「去年夏天,我和同學去了趟德國,沿萊茵河做了半個月徒步,感覺很好,再有機會,我還想去奧地利也走走,你有興趣一塊去嗎?」

提到奧地利,辛辰有一瞬間走神。十一年前的那個夏天,一個陌生女人站到她面前,自稱是她母親,說她當天就要離開,然後去奧地利定居,再不回來。

她當然不打算滿足那女人認親然後沒有遺憾地離開的願望,後來路非告訴她,那女人留下了一個寫了地址的信封,只要辛辰願意,隨時可以和她取得聯繫。

辛辰沒有那個意願,可是每每聽到奧地利這個國名,都有點異樣的感覺。

她們是完全意義上的陌生人,對彼此沒有印象,然而她對那個女人的話幾乎沒有絲毫懷疑,哪怕她不曾說過她的生日和身體特徵。那種聯繫是奇妙的,她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曾在那個腹中待了十個月,那次相遇以後,她曾對着鏡子仔細地審視自己,找着和那個女人的相似之處。國民老公帶回家小說

但這並不能讓她生出天然的親近感,她對母親沒有嚮往,談不上愛也談不上恨,生活中她接觸得最多的母親是辛笛的媽媽李馨,很遺憾她們也不曾親近過。

可能那女人只在她出生的那一天仔細地看過她,記住了她足心的痣,帶着不知道什麼樣的心情,懊悔年少荒唐還是害怕茫茫未來,然後任由這個才從體內分娩出來的小嬰兒被抱走。在她即將去國離鄉時,卻又起了莫名的牽念。

辛辰始終不能想象和她對坐交談的場景,她覺得那實在荒謬。更不要說,正是從見到那個女人的那天晚上起,她開始做困在黑暗樓道找不到家,或者在看不到盡頭的路上沒有方向疲憊行走的夢魘。

「嗨,你走神了。」Bruce在她眼前晃動手指,「對着一個男人這樣走神很殘忍,在想什麼?」

辛辰抱歉地一笑,正要說話,卻見樓梯那兒一先一後走上兩人,她想今天大概是不宜出門,居然到哪兒都能碰到熟面孔,頓時有點後悔心血來潮到這個酒吧來了。兩個人她都認識,前面是辛笛,而後面那個人是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