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愛:第十三章 除非我們都躺進墳墓(三) 線上閱讀

一連十天,我沒有再見到耿墨池。

他好象已經搬出了在水一方,連琴聲也沒再聽到過,他肯定是去找米蘭了,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都會想到米蘭,更何況是跟一個瘋子吵完架後呢。他罵我是瘋子。那天早上他就是這麼罵我的。我就是瘋子,我什麼時候正常過呢。這一點毋須他來說。

米蘭,我想象這個昔日的摯友此時此刻一定很高興,以為自己又占了上風。可是只有我知道,她最後肯定比我輸得更慘。再怎麼着我得到了耿墨池的愛,米蘭能得到什麼呢?只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難道耿墨池還會娶了她不成?

這時已經十二月了,渾渾噩噩的一年又到了頭。

在芙蓉路的名典咖啡廳里,我跟李櫻之相對而坐。我喝咖啡她喝茶。她一直就不喜歡咖啡,說那洋玩意不合中國人的胃口。我卻是一口接一口地猛喝,好象喝的是茶而不是咖啡。

我真是失敗,我對櫻之說我真是失敗,他最脆弱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我而是米蘭,我卻還天真的以為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說我失敗不失敗?

「你別這麼說,我看他有他的顧慮,他是怕你擔心所以才……」

「可我們是什麼關係?我們是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的關係!」我重重放下咖啡杯,弄出很大的響聲,惹得鄰桌的客人不滿地老朝我這邊看,我火了,破口大罵,「你他媽看什麼看,要看回家看你老媽去!」

「你……怎麼罵人哪你!」那是個禿頭的老男人,騰的一聲就站了起來。我正欲罵過去,櫻之忙按住我,一邊朝我使眼色一邊朝那禿頭陪笑:「對不起,對不起啊,先生,她喝多了,誤會,誤會。」那禿頭瞪我一眼,又嘀咕了句這才坐下。櫻之拍我一下,責怪道:「小姐,這是什麼地方,你就不能少惹點事嗎?」

我撲在鋪着綠格餐布的桌上,用手捶桌子,痛苦得不能自已。桌上的杯子盤子被我捶得跳起來,發出更刺耳的聲音。櫻之怕我再失控,只得買單把我拉出咖啡廳。

到了街上,冷風一吹,我恢復了些冷靜。櫻之則岔開話題,說公司又恢復正常運轉了,工地也已復工,祁總還表揚了她,說她沒有趁亂走人,很有團隊精神,為了表彰她就給她加了好大一筆薪水。我聽着沒吭聲,祁樹禮是徹底把我得罪了,那晚後我再見到他就裝作沒看見,他跟我說話我也不理,碰了幾次釘子後他就沒再煩我了,見了面也只點個頭表示一下友好。但我沒把這事告訴櫻之,怕她擔心,只是旁敲側擊的問她可不可以跳槽換個工作。櫻之馬上表示不可能,她說我這個年紀又沒什麼專長找工作本來就難,莫名其妙的跳槽,肯定讓人家閒話,到時候就更難找工作了,沒工作賺不到錢怎麼把孩子奪回來呢。

我一聽就泄氣,又是孩子,她到死都忘不了她的孩子!我也就不好再勸她辭職,畢竟她上班上得好好的也確實沒理由辭職。不過我心裡總是有種莫名的擔心,究竟擔心什麼我也說不上來,也許是我太敏感了。但願如此。

櫻之跟我分手後又趕去工地了,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遊蕩,心底一片悲涼,如那一陣緊過一陣的秋風,滿目蕭瑟。我又在想他了,他一定是早有預謀的。而且又故伎重演,用米蘭來打擊我,他顯然是故意的!在新疆時我就發現他的情緒異常,那個時候他大概就在思酢怎麼跟我分手。

回到彼岸春天,一進小區就撞見了祁樹禮,他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正跟物業公司的保安發脾氣,惡狠狠的樣子讓兩個保安耷拉着腦袋眼皮都不敢抬。

我也耷拉着腦袋裝作沒看見從旁邊繞過去。

「考兒,」祁樹禮在背後叫,「你最近的視力好象是越來越差了。」

我轉過身,冷漠地看着他。「豈止是差,簡直要失明了。」

「是嗎?那很好,失明了你就不必把什麼事情都衡量得那麼清楚。」他丟下保安走了過來,背着手,目光尖銳地穿刺我。「你要是真失明了,對我來是真是個很大的福音呢。」

「是啊,你當然是希望我失明,這樣就沒人象我這樣看你看得那麼透了。」我反擊道。祁樹禮大笑。「你看得透我?哈哈……你要是這麼容易看透一個人,你就不會弄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那你就離我遠點!」

我瞪着這個狂妄的男人,氣得眉毛直跳,轉身就走。祁樹禮跟了過來,一直跟着我進了莫愁居。「我沒請你進來!」我擋在門口。

「怎麼這麼沒禮貌,我是客人。」祁樹禮沒理我,繞開我直接進了客廳。「小四,給我泡杯上好的龍井,上次我給你的那種,」他象吩咐自己傭人似的吩咐道,「要濃點,我中午喝了點酒。」

小四忙不迭地奔進了廚房。

我還站在門口,象個鼓漲的氣球就要爆炸。

「對了,小四,泡兩杯,」祁樹禮忽然又對着廚房喊,「你的白姐姐也要喝,茶是清火的……」說完他看着我,翹起二郎腿,氣定神閒地抽起了煙。「有時候呀,我真覺得你很象西遊記里的唐僧,總是辯不清誰是白骨精誰是觀音……」

「是,我是唐僧,你是孫悟空,」我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不過孫悟空縱然有七十二變,可變來變去終究是只猴子……」我看着他,真象是在看孫猴子。這個男人在我面前千變萬化,可就象孫猴子一樣,他應該有一個真實的原身,他的原身是什麼樣的呢?

「別這麼看着我,沒用的……」祁樹禮吐口煙,瞅着我笑。

「你的命還真長,9•11你都能逃得脫。」我忽然說。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他點頭說,「世貿大樓被撞那會,我剛從電梯裡出來,聽到響聲後,跑到外面一看,好傢夥,以為是在看美國大片呢,但馬上就清醒過來,我知道我又躲過了一場劫難……可惜的是我的那些員工,只有少數幾個跑出來了……」小四的茶泡好了,他端起茶杯盯着我的臉說:「你一定很失望,我居然還能活下來……」

「當然不是,我沒你想得那麼惡劣。」我也端起茶杯,吹了吹,正色道,「雖然我並不喜歡你,但我還是不希望你有事,你是樹傑唯一的哥哥,你要死了你們祁家就……」

「你真這麼想的嗎?」

「還有一個理由,你捐的醫院還沒建成呢,你要死了,對我們市是一個損失……」

「沒辦法,我總是死不掉,好幾次都這樣,一次比一次驚險,我都活了下來。」祁樹禮直搖頭,為自己沒能在9•11中遇難無限惋惜,「其實我早就活夠了,上帝不收我,我也沒辦法。」

我瞪着他,氣得說不出話。

「不過我現在明白上帝為什麼不收我了,他還有很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呢。」

「什麼任務?」

「收拾你。」他看着我說。

我當然知道他會收拾我,難道他做這一切只是為了跟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可我無暇顧及,每天還是那麼忙碌,一晃元旦都過了,那天上午,我在家寫節目稿,寫累了就坐在小區花園裡的長椅上曬太陽。起風了,很冷,我不由自主的抱緊了身子。雖然陽光很微弱,但我還是希望自己是被曬暈了頭,我居然看見耿墨池和米蘭手挽手的從停車場走來。他們也看到了我,米蘭馬上更緊的挽住耿墨池的胳膊,滿面春風地跟我打招呼。我好象沒聽見,死死的盯着耿墨池,他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象我們從不相識似的。

「考兒,好些日子不見了,你瘦了很多呢?」米蘭始終沒鬆開耿墨池的胳膊。

我沒理她,呆呆的,目光還在耿墨池的臉上搜索。

「我們就住你對面,真是太好了,沒想到我們會成鄰居。」

我看着耿墨池,他把目光移開了,他居然看都不看我!

「有空到我家去玩啊,我天天都在家的。」米蘭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我家?家?我愣了一下,意識回來了,瞪着米蘭。

「哦,忘了告訴你,」米蘭臉上的笑容比凜冽的寒風更刺骨,「我們結婚了,剛領的證,婚禮定在下個月初,記得一定要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