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愛:第九章 天使怎麼傷我心(二) 線上閱讀

「跟你說說我在美國的事,你讓我有傾訴的**。」他喝口咖啡,很優雅地又吸了口煙,煙霧下的臉格外的撲朔迷離,我知道他是有意轉移話題,也就隨其意聽他慢慢道來——

「很多人都以為我在美國一定過着神仙般的日子,那是現在,過去我可是一無所有啊,舉目無親!為了填飽肚子,我每天到碼頭上扛麻袋,碼頭上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那裡是白人的天下,最受辱的就是黑人和華人,挨打對我來說比吃飯還平常,那時候我唯一的願望就是有個睡覺的窩,吃頓人吃的飯,除此外我什麼都不敢想,一想就恨不得投進大西洋!後來情況好一點了,我也開始考慮成個家,找了個中國女孩,兩人在碼頭附近開了家店鋪,雖然賺得不多,日子還是混得下去的,那段時間是我在美國的記憶中最幸福的日子,我的女人雖然不漂亮,但她很持家,也很愛我,後來我在朋友的幫助下包了條船跑運輸,一跑就是好幾年,幾年裡我沒回過幾次家,我的女人哭着跟我哀求,要我別跑了,她不要錢就要我陪在她身邊,後來見我無動於衷就又求我跟她生個孩子作伴,我答應了,可是我那時賺錢賺紅了眼,根本顧不上這些……終於有一天,她離家出走了,我發了瘋似的找她,怎麼也找不到,當我終於找到她的時候她已是一具腐屍,她被當地的黑社會組織殘害了,挖去了眼睛,還有心臟、肺、腎,她的大部份器官都被人殘忍的割除,聽說是被一個專門的機構販賣了,你知道我那時的感覺嗎,我想死啊!」

祁樹禮這個時候情緒已經激動得難以自控,額上青筋暴跳,嘴唇顫抖,他狠狠抽了口煙,痛苦地閉上眼,試圖讓自己的情緒稍稍緩和些,再緩和些……當他睜開眼睛重又看着我的時候,我突然很不忍,覺得讓他講這樣一段經歷是件很殘忍的事,隔着桌子我都可以感到他內心撕心肺裂的痛楚,可是他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顫着聲音說:

「我那可憐的女人跟我吃了那麼多苦,一天福都沒享就……我好後悔,如果我不出海賺錢,如果家裡有個男人,她是怎麼都不會被人害的,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找過女人,更沒想過成家,我四海漂泊,賺的錢越來越多,可我卻一天比一天寂寞,我很想回到從前扛麻袋的日子,雖然苦卻感覺自己還活着,現在呢,我大部分時候都是麻木的,賺錢賺麻木了,沒感覺了,可是又停不下來,因為一停下來就有很多人要失業,我的企業很大的,我的很多兄弟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不忍心拋下他們……其實我一直就想回來,可是又害怕回來面對親人,對弟弟我是無顏回來,因為我沒有找到小靜,對母親呢,我更不願意回來,因為在小靜這件事上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她的……考兒,別這麼看着我,坐在你面前的這個人需要的不是同情,我需要什麼,你知道嗎,我需要一種類似於親情又有別於親情的慰籍,能給我這種慰籍的人目前只有你……」

我心跳驟然加快,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漂泊半生好象就是為了回來遇見你,雖然這種相遇來得很遲,但它終究還是來了,你讓我覺得這輩子活着還有一件事情值得我去追求,我不虛此行,我願意替阿傑和我的家人償還欠你的一切……因為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們祁家的確欠你很多……」

「你……什麼意思?」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情緒變得緊張起來。

「請讓我照顧你,」祁樹禮話峰一轉,胸口劇烈起伏,象做出了重大決定似的突然說,「我……想代替阿傑來照顧你……」

「不可能!」我霍地跳了起來,渾身篩糠似的抖成一團,「你把我當什麼了,跟了弟弟又跟哥哥,我真這麼爛,沒人要了,死也要做你們祁家的鬼嗎?」

「先別這麼激動,考兒。」他伸手拉我。

我甩開他的手,象是突然着了火似的,完全不能恢復平靜,「我已經受夠了,你怎麼就不能讓我忘掉這一切呢,告訴你,你們祁家的對我的傷害我一輩子都銘記在心,是誰都彌補不了的,你們欠我的債這輩子都休想還清……」

「考兒,你冷靜一點……」

祁樹禮起身扶住我顫抖的雙肩,咖啡廳的人全都對我們拭目以待,我大口大口地呼着氣,心裡也很清楚不能在這種地方出洋相。於是我坐下了,還在喘着氣,淚水不經意間已糊了一臉。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激動,是我不對,不該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祁樹禮邊給我遞紙巾,邊往我的杯里添咖啡,萬分憐地惜說,「天知道,你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好難過……你被傷害到了這種程度……」

我抽泣着說,「我自己受傷害沒什麼,更不想傷害到周圍的人……」

「什麼意思?」

「難道你不明白嗎,我接受你的關懷就會……就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身邊的人?你指的是誰?」他明察秋毫,「米蘭嗎?」

我一愣,止住了哭泣。原來他知道。

「我對她沒興趣,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祁樹禮立即恢復了冷酷威嚴的表情,直言不諱地說,「雖然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但她漂亮得太庸俗,不上檔次,我不喜歡,而且我也找她談過了,她應該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

我一驚:「你找她談過了?什麼時候?」

「音樂會結束後不久。」祁樹禮如是說。

「你真是多事!」我很不悅。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強迫自己去喜歡她,對她也是另一種傷害,而且她也不值得我這麼做。」祁樹禮很不客氣,我沒想到他對米蘭的印象這麼惡劣。可是他當着我的面卻跟她有說有笑,這個人好陰險。

「你不是跟她很聊得來嗎?」我不能容忍別人在背後說朋友的壞話。

「那是為了接近你。」他坦白得讓人害怕。

「你真可惡!」我猛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咖啡廳。如果從一開始他就不給米蘭幻想的空間,事情決不會弄得現在這樣糟,米蘭是很要面子的,難怪音樂會結束後她就跟我形同陌路。

「你應該清楚,我現在拒絕她是為了避免以後更深的傷害她,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嗎?」他追出來對我喊。我也回頭沖他喊:「用不着你來教我,你好自為知!」

回到家,我趕緊給米蘭打電話,沒人接,又打到雜誌社,沒想到得到一個意外的消息,米蘭辭職了!

我問接電話的同事她什麼時候辭的職。同事說就在前幾天。她居然招呼都不給我打一聲就辭職了,她真那麼恨我嗎?我沮喪極了,不停的往她公寓打電話,終於有人接了,是櫻之。我說明情況後,櫻之也是大感意外,因為連她都不知道米蘭辭職了。

「你不是跟她住一塊嗎?怎麼會不知道她辭職了呢?」

「我哪知道啊,她每天早出晚歸的,回來也沒幾句話講,她什麼事情都不肯跟我說,她不說,我又怎麼好問呢,」櫻之也很急,「她最近的情緒好低落,她家裡催她回家過年,她死活不肯回去,每天一進門就把自己關進房間,不知道在裡面幹什麼,你們到底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啊?」

「沒什麼,就是有點誤會。」

「是誤會就應該解開啊。」櫻之關切的說,「這麼下去,你們十幾年的交情就真完了,考兒,這樣是不行的,要不你們面對面談談,有什麼事情解釋不清的呢,又不是什麼深仇大恨。」

「算了,過些日子再,她現在情緒不好,說了也是白說。」

「也是,你不曉得她現在的樣子,真是讓人擔心。」

「那他出去沒跟你說什麼嗎?」

「沒說,我估計是去找工作了,辭了職,她總得有份工作才是。」

我同意櫻之的看法,就交代她,如果米蘭找到了新工作就給我打聲招呼。櫻之說,現在工作很不好找,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我說:「那倒不必擔心,米蘭很有能力,而且又有這麼多年的新聞經驗,找份工作應該不難。」

「那就好,那就好。」櫻之連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