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愛:第五章 他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四) 線上閱讀

耿墨池一把拽過我,關上門,又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你沒病,這是什麼天氣,你穿成這樣,難怪保安不讓你進來。」

我沒理他,徑直走進客廳,一屁股坐到雪白的布沙發上抱着雙臂央求說,「給我杯熱茶好嗎?我快冷死了……」

他深深看我一眼,進了廚房。我捧着他遞過來的熱茶並沒有急着喝,而是緊緊地抱在手裡,貪婪地吸附着茶杯散發的有限的熱度。他在我對面坐下,目光若即若離飄飄忽忽地散落在我臉上。

「你真的很冷嗎?為什麼穿這麼少?」

「還好啊,我不是覺得特別冷。」我虛弱地笑着說。

「你瘦了好多……」

「瘦點好,瘦點好。」

「換件衣服,你會着涼的。」說着他就起身拉我進臥室,從衣櫃裡找了一件粉紫色針織衫遞給我。「將就着穿,這還是你以前留下的,等你暖和了身子我再出去給你買兩件厚點的衣服。」

「謝謝。」我拿過衣服,也沒看他,背對着他換下身上的濕襯衫。

「你以前從來不當着我的面脫衣服。」他在我的身後說。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了?」我殭屍一樣的套上軟軟的針織毛衣,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淌。

「為什麼是這個樣子,你不能生活得好些嗎?」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自由,不是嗎?」

「我以為你生活得很好的……」

「也還不錯了,就是悶了點,沒人理我沒人注意我,想吵架都找不到對象,」我真的是瘦了很多,以前很合身的針織衫現在穿身上象套了件睡衣,我走到臥室的落地窗邊,背對着他說,「你看上去好象過得不錯,事業也那麼好,我很高興……你過得比我好我很高興……」

「好與不好只有自己心裡清楚,別人是看不出來的。」

「墨池,我覺得很奇怪……」

「什麼?」

「我看到你真的很高興,你這麼成功……其實在見你之前我不是這麼想的,我想象過無數次遇到你的情景,每次都是你很狼狽,有一次甚至還幻想你流落街頭賣藝了……可是真的見到你了,看你生活得這麼好,我居然很高興,如果你真象我想象中的那樣,我肯定是難過的……」

「你恨我……」

「當然。」

「現在呢,還恨嗎?」

「……」

我說不出話來,覺得胃裡一陣痙攣,象是有刀子在刮一樣,我知道再過一會,這痛就會蔓延到心上,我的舊傷口又要發作了。

「我知道……你還是恨着我的……」

「我早已無愛也無恨了。」

我悽然佇立在窗前,陣陣無法化解的哀傷在心中蔓延開來,我總是這麼哀傷,即使此刻面對讓我魂牽夢繞的男人,我還是沒辦法放下包袱,儘管在內心我是期待着他對我救贖的。

「把臉轉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好嗎?」他在我身後說。

聽他這麼一說,我猛地用手蒙住臉,這幾年淤積在心底的怨恨和委屈,洪水決堤般傾瀉而出,舊傷口毫無保留地被血淋淋地撕開了。

「別看我,我的樣子見不得人的,給我留一點自尊好不好,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兩年前的我了……你走開,走開,我不想讓你看,我的樣子很難看……我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我也知道我應該比你生活得更好,可是生活還是一步步的把我逼成了這個樣子,真希望一輩子不要再見到你,雖然我很想見你,都快想瘋了,可我知道一見你我就控制不住傷心,我總是很傷心,十幾年前就是這樣了,十幾年前的錯誤延續到今天,我總是在走過之後才發現自己錯了,我知道我病得不輕,根本沒有痊癒的可能……」

我捂着臉痛哭失聲,無邊的黑暗和絕望讓我渾身發抖,我想不通人生的規則怎麼如此殘酷和無奈,我活得好孤獨,總是不夠清醒,無法判斷,失去方向,一不經意一不小心走錯了路,再回頭時已到了懸崖絕壁。

一雙大手從背後伸過來箍緊了我,他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魂牽夢繞的聲音真實地鼓動着我的耳膜。

「現在再談什麼對錯已經沒有意義,我們兩個可憐的人,在那麼一種情景下走到一起,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即使不是因為祁樹傑和葉莎,我們還是可能會碰到,雖然這種方式讓你我痛不欲生,但碰到了就是碰到了,你又何必對怎麼碰到的耿耿於懷呢?」

「不,你不了解,」我拉開他的手猛地轉過身,瞪大眼睛,帶着哭腔叫了起來,「你永遠不會了解,就是這樣一種相遇讓我無法確定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我看不清你內心的想法,你也從來沒讓我看清過,現在你站在我面前,你能大聲地告訴我你當初跟我在一起真的是因為愛嗎?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愛,別以為我沒有自知之明……」

「你想說什麼?」他隔着半步的距離審視着我,咄咄逼人,「你不就是想說我當初跟你在一起就是想報復祁樹傑對嗎?你怎麼這麼幼稚,為了一個死去的人,我犯得着拿自己的感情去搏殺嗎?我對你的感情跟他們無關,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錐子一樣銳利的目光直扎在我的臉上。他對我的感情?他對我還有感情?天哪,兩年形如陌路,他居然還說對我有感情?

我瞪着這個謎一樣的男人,淚水自心底滲出,我想我是憤怒的,對他永不原諒的憤怒!我抱着雙臂倚着冰冷的壁,一字一句地說:「可是你從來沒想過要我明白,你從來就不考慮我的感受,如果你對我有愛,兩年來你為何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對你來算什麼,你怎麼跟我解釋?現在看到我如此落迫,你又良心發現了,你說的話鬼都不信,我更不信,你根本不曉得我這兩年是怎麼過來的……」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麼過來的?你知道嗎?你想象過嗎?」他逼近我,目光突然燃成了一把火,好象比我還憤怒,「你就知道你自己如何的痛苦,如何的落迫,你有沒有想過我是怎麼過的?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風光,簡直是比神仙還逍遙快·活?」

我被他的樣子嚇到,本能地後退兩步。他卻衝上前抓住了我的肩膀拼命搖着,象搖一棵垂死的樹。

「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對你有沒有愛,我的眼睛裡全有……你這個白痴一樣的女人,折磨了我這麼久,居然還懷疑我對你的感情……」說着他一隻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將我的臉高高地抬起,竭盡嘶底地咆哮着,「我真不明白,我怎麼喜歡你這麼個莫名其妙反應遲鈍精神錯亂的女人,你確實有自知之明,你沒有一個地方值得我去愛,可是……見鬼,我就是莫名其妙地愛着你,沒有理由,比你還神經錯亂,放着身邊大把的美女不理天天象念經一樣的在心裡念你的名字,老天怎麼這麼沒道理,把你扔進了我生活,兩年來我努力得多麼辛苦,想徹底的甩掉你,誰知在希爾頓酒店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努力全白費了,你讓我更加神經錯亂,從昨天到現在,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你打電話來我聽不到……我一直都是用的以前的號碼,從來也不敢換,怕換了你再也找不到我……」

又是一個驕傲的瘋子!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這個時候我只能感嘆命運的不可琢磨,安排我們相識,又讓我們中間隔着無法逾越的鴻溝,本來一個電話就可以抹平這道鴻溝,卻被彼此的驕傲將距離拉得更遠,兩年了,只要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稍稍讓點步,打個電給對方,我們又怎會落到今天這種相逢不相認的悲涼境地。

「你為什麼不說話?理虧了是?」他吼着,我的沉默讓他得寸進尺,更用力地拽緊了我的身體,幾乎要把我提到半空,「你真是一點感覺沒有嗎?白考兒,兩年來我為了心中的這份愛日夜煎熬,原以為你會有所改變,沒想到你還是這麼頑固不化,你到底讓我怎麼辦?是殺了你,還是殺了我自己?說呀,給我指一條路,告訴我怎麼做才能讓你正視你我的感情……」

他這麼說着,就要失去理智了,英俊的面孔因衝動而變得猙獰,我在他的兩手間縮緊了身體,哆唆着看着他,忽然就冷靜下來,他對我做過什麼,我可以置之不理了,可我無論如何不能忍受他還說愛我的話,這比拿刀子挖我的心還讓我痛苦一萬倍。想想兩年來我受過的苦,難道就是他一句「愛你」的話就可以抵消的嗎?我的感情我的心我的愛就那麼不值一文?不,這決不可以,我不會被他模糊自己的意志,哪怕此刻被他捏死在手中,就象捏死一隻螞蟻,我也要保持清醒!

可是……我怎麼了,我怎麼兩眼發黑,他還在說着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清,只是本能地抗拒着在他手中滑坐在地上,象是一個垂死的病者被扔進了冰窖,沒命地抽緊身體,就快要停止呼吸。

耿墨池大叫起來,拼命地搖着我的腦袋,拍我的臉,我意識模糊地看着他,覺得他那張臉竟比我夢中見到的還要縹緲而遙遠……

我又昏過去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這是醒來後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發現自己又躺在了床上,他坐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握着我的手,默默地看着我,表情分外孤獨。他原來也這麼孤獨,深刻的孤獨!我半睜着眼,有些憐惜地看着他,發現他居然有些蒼老了,那麼瘦……

唉,我在心裡嘆着氣,他這個人啊,真是無可救藥,固執得不可理喻,以為拿性命來跟我搏殺就能得到他期望的愛,就算是把兩個人一起拖入墳墓他也全然不顧。也不知道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他忽然吻了我,坐在床邊兩隻手箍緊了我的雙肩,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的臉,我聽見他說:「別再跟我鬥了,妥協,我們都妥協,既然彼此都相愛,為什麼一定要斗個你死我活的呢?」

我的意識很模糊,不是很理解他說的話,只感覺他眼中太陽一樣的光芒徐徐進入我心中,好溫暖啊,我任由着他,仿佛頃刻間就要融化般無力抵抗。

他進入我身體時的感覺很熟悉,跟我們的第一次一樣,有種說不清的歸屬感,此時此刻,只要是一個歸宿,哪怕是即刻讓我躺進墳墓我也會在所不惜。我忽然理解了他的固執,原來他也跟我一樣,焦慮了這麼多年,就是等待着這樣一個歸宿!

「墨池,墨池……」

我含糊地叫着他的名字,任憑自己就這麼融化,我居然很享受着種感覺,仿佛我們從未分開過,一切又回到了從前,還是那麼的瘋狂,他的聲音,他的身體,他的氣息,讓我無法停止,只有他才能這麼讓我陶醉!

激情愈演愈烈,他喘息着,急不可耐,好象極力要找回什麼似的,恨不得把我揉進他的生命,我靜靜地隨着他,心裡在想啊,即便這激情過後是一杯毒酒,我也會喝下去的,心甘情願就這麼死去,死在他的懷裡……可是這麼想着,我已經是氣若遊絲了,渾身象浸在沸水裡煮一樣的滾燙,這算是真的融化了。朦朧中他好象抱起了我的身體,焦急地說:「天哪,你這是怎麼了,考兒,考兒,看着我呀……不行,你在發燒,我得趕緊把你送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