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這樣愛:第二章 第一次聽他彈琴就彈離別曲(五) 線上閱讀

距過年還差一天的時候,我還是決定回家,愛情沒着落,總不能連親情也捨棄。我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來到火車站,人山人海的,候車大廳內根本沒有坐的地方,我只好把行李箱放倒坐在箱子上。看着滿眼的人群,我忽然想起了大學畢業那年去北京的情景,那個時候的白考兒多麼的天真,看見什麼都覺得新鮮,也就是那次的遠行在火車上認識了祁樹傑,從而改變了我的一生。現在想想看,如果那時候沒有認識祁樹傑,我的生活不知道又會是一種什麼狀況,比現在好嗎,難說,比現在差,也不一定,只是時間過得真快,恍惚間我已結婚四年,恍惚間祁樹傑已到了另一個世界。

火車晚點,我等得疲憊不堪,坐在行李箱上就要睡着。不知道等了多久,感覺地老天荒了般,火車終於來了,我半夢半醒拖起行李箱排隊準備驗票上車,突然有個人伸手把我拽出了人群,嚇得我大叫一聲,混亂中還沒看清對方是誰,人就已經被拽出了候車廳。

「好險,差一點就趕不上了!」

耿墨池長吁一口氣,很慶幸地看着我,如獲至寶。

「你幹什麼啊?」我瞪着眼睛吼。

「我上你家,你的鄰居說你剛走,我就飛快趕到這了,到處是人,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他擦了擦額頭的汗,還在喘氣。

「你有病啊,你拉我出來幹什麼?」我叫了起來,「我要回家過年!」

「你回家過年,我怎麼辦?」耿墨池瞪着眼睛,脾氣比我還大。

「什麼怎麼辦啊,你過你的,我過我的!」

「我怎麼過啊,我的家人全都在國外!」

「你的家人在國外關我什麼事?我不想見到你!」說着我轉身又要去候車廳,耿墨池又一把拉住我,不由分說就拽着我往火車站廣場外面拖,叫了輛的士,象塞棉花似的把我塞進車內,自己也跳上車重重關上門,沖司機喊:「碧潭花園,開!」

我在車內又踢又打,耿墨池突然抱住我,粗暴地吻住我的唇,吻得我頭昏眼花,差點背過氣,但很快就全身麻了上來,耿墨池的手已伸進了我的毛衣內。

司機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耿墨池馬上用蹩腳的長沙話罵:「看么子路囉,開你的車撒!」

我笑了起來,還沒見耿墨池罵過人呢,而且還是用這麼爛的長沙話罵。

我一笑,耿墨池也笑了,溫柔地捧過我的臉用舌頭舔我濕潤的嘴唇。我看着眼前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研究着他輪廓分明的嘴唇,忽然覺得他很性感,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時候我不溫柔都不行了,主動伸出臂膀纏住了他的脖子,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嘴唇一刻也沒離開過。

真是無恥!我粘在他身上時在心裡罵自己。

但是晚上我躺在他懷裡睡覺的時候,卻有一種依靠而欣慰的快樂感覺,兩個寂寞孤獨的男女湊一塊互相取暖也未嘗不可,至於周圍的人怎麼看,管他呢,我快樂,我需要,這就夠了,其他的一概拋在了腦後。

至於不能回家過年,我的解釋是單位臨時要派她值班,沒辦法,別人都是有家有口,就我一人是單身,當然只能把團聚的機會讓給其他同事了。老爺子居然也信了,連連說,工作上的事我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單位需要你證明你在單位還有用,行,你忙你的工作,家裡不用你牽掛。老爺子勤勤懇懇工作了一輩子,只要是工作需要,我怎麼瞎掰他都信。

米蘭知道我不回家過年後興奮異常,在電話里嚷嚷道:「我就說嘛,你白考兒絕不可能把我一個人丟下自己跑回去過年的,太好了,總算有個伴了。」

「對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我嘻嘻笑道,「這麼重要的節日你也不需要我陪?」

「有情況!」米蘭嗅覺靈敏,逼供道,「說,你跟誰在一起?」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吃吃地笑。而耿墨池對於突然趕過來把我從火車站搶回家的解釋是,天氣太冷,想找個暖被窩的人。

「你還怕沒人暖被窩嗎?」

「我是怕你沒人暖被窩……」

但是我的興奮很快被**過後顯現出來的無所適從所替代,兩個人下了床後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很不自在,話也說不到一塊去,此前一切美好熱烈的嚮往頓時顯露了原形,竟是那麼不真實,我悲哀地想,難道彼此那份熱烈的吸引一旦被**充斥就真的如此不堪一擊嗎?

這種尷尬一直持續到大年三十,我們煞有介事地在富麗華大酒店定了位子吃團圓飯。耿墨池點了一桌子菜,我說幹嘛點那麼多,這麼多菜我們一星期都吃不完呢。

「沒關係,過年嘛。」耿墨池開了瓶紅酒跟我碰杯。

「你怎麼不去國外跟家人團聚呢?」我小心地問。

「我已經很多年沒跟他們見過面了,沒有團聚的意識了,」他夾了一大塊魚放到我碗裡,「而且在國外,過年的氣氛也很淡,沒國內這麼隆重。」

我還想問他家裡的情況,他忙打斷我,淡淡地說:「吃,咱們今天多吃少說話,過年話沒講好,一年都不吉利的。」

我忙住了嘴。因為我說話是最沒遮掩的,小時候由於總是亂說話,爸就在過年的時候在家裡每個房間都貼上「天地陰陽,百無禁忌」的紅紙條,現在想起這些事就象是昨天一樣,眨眼間自己都二十六了,還一事無成整天混日子,失敗啊,這支離破碎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耿墨池吃得很少,心事重重地打量我,不知道在想什麼。看他的樣子很懊喪,他是在後悔嗎?後悔放棄數個重要演出任務趕過來在火車站的人海里拽我出來?我低頭打量了下自己,又摸摸自己雞窩似的頭髮,粗糙的臉,是挺讓人失望的,加上無精打采,昏昏欲睡,我的樣子是見不得人。可是他為什麼還這麼深深地看着我,失落與冷漠的情緒隔着桌子都能蔓延到我。他緣何如此憂傷?他知不知道這憂傷已經穿透了我的靈魂我的心,讓我也跟着憂傷起來,這對我們來講是很危險的,似有喚回彼此失落多年的愛情夢想的可能,我們不能有愛情的,因為我們心隔着海,無論是他過來還是我過去,都不會風平浪靜。

我們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吃完年飯回到碧潭花園的公寓看中央台春節聯歡晚會,誰都沒說話。電視裡熱鬧喜慶的畫面跟屋內的沉悶窒息形成鮮明對比。耿墨池按捺不住了,打破沉默道:「前天晚上,不,應該是凌晨,突然接到你的電話,我……激動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趕過來了。」

「是嗎?沒想到我們還能見面。」我冷冷地說。

「什麼意思?」他很敏感,馬上尖銳地反擊,「你想到此為止?」

「是你想到此為止。」我頓時變了臉。

他沒出聲,直直地看着我。

四目相對,足有兩分鐘誰都沒動,但就是那兩分鐘扭轉了乾坤。耿墨池猛地吻住了我,把我重重地摔在了沙發上,撲在我身上又啃又咬,我頑強地反擊,跟他撕打在一起,從沙發上打到地毯上,在房間裡滾來滾去,我頭髮散了,衣服也零亂不堪,騎在他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叫:「別以為你不可替代,想跟我上床的男人排着隊,你別給我擺出一副施捨叫花子的臭架子……」

耿墨池被掐住喉嚨說不出話,但他畢竟是男人,一翻身就將我壓在了身下,他也掐着我的脖子咆哮如雷:「你真是個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爛女人,我大老遠的跑過來就是看你給我發脾氣的嗎,你以為你是誰,想跟我上床的女人才真的排着隊,我的誠意居然一點都打動不了你,你的心是用什麼做的啊?你說!你說!」

我鼓着眼睛,張着嘴巴,呼吸困難,就要咽氣了。

耿墨池猛地一驚,立即鬆了手,他惶恐地看着我,又看看自己的手,好象不相信剛才是自己掐住了我。他趕緊扶我坐起來,拍我的背,疼惜萬分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說着起身伸手拉我。

「啪」的一聲,一記耳光甩在了他臉上,響亮清脆,震耳欲聾。他被這突然的舉動打懵了,捂住臉呆呆地看着淚流滿面的我。

「為什麼還來找我?」我突然崩潰了,揮舞着雙手沖他吼,「你究竟安的什麼心,究竟要把我怎麼樣,你說,你要把我怎麼樣啊?」

耿墨池上前猛地抱住了我,將頭埋在我的髮絲間動情地說:「我能要你怎麼樣呢,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我好孤獨,沒人陪,沒人理……」

「你……混蛋……」我揪着他的衣領,痛哭失聲。

他將我的整個身體都擁在懷裡,聲音嘶啞:「真的以為見不到你了,真的,我想你,做夢都想……不管你信不信,我發現我愛上你了,就在剛才,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我在他的懷裡一陣顫抖!老天,她跟他這麼久,上了無數次床,第一次聽到他說他愛我。聽清沒有,他愛我!我難過地看着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感情真是一件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我原本是要放棄的!

除了投降,我沒有更好的選擇。我在心裡罵自己賤,但是沒有辦法,我就是不能控制地想他喜歡他要他。

我們相擁在床上說了一宿的話,這一晚我們沒有**。

沒想到除夕夜的一場撕打徹底修復了彼此間的裂痕,清晨一覺醒來,我們相視一笑,一起起床迎接新年的第一天。我驚訝於這種轉變,沒有**,原來也可以近距離地接觸,心與心的接觸遠比**的交合來得持久和熱烈。我很高興這種轉變,這證明我們已經走出了**的桎梏,彼此都願意拉近對方的距離。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如膠似漆,耿墨池開車載着我滿城兜,甚至在年初六還載着我去了一趟湘北。但我不敢回家,父母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我喪夫不到四個月就跟別的男人鬼混的事實,所以我只能很小心地帶着跟我鬼混的耿墨池遊覽小城的名勝古蹟。雖然我極不情願去那個葬送了彼此愛人的銀湖,但是耿墨池卻堅持要去,纏了半天,只得依了他。

因為天氣很冷,銀湖邊遊人稀少。這個湖是洞庭湖的一個支流,將不大的小城溫柔地包圍,遠處青山綠水,近處野草閒花,風景相當秀麗,是本地人周末散心的好去處。我從小就喜歡這個湖,那時候每年端午還有賽龍舟的傳統,那頂着烈日穿着花裙子在湖邊人海里穿來穿去的純真年代早已一去不復返。祁樹傑也是在湖邊長大的,對這個湖有着特別的感情,生前有事沒事都要帶着我到湖邊散步。至於他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湖裡和葉莎結束生命,成了永遠無法知曉的謎,他把這個謎帶進了墳墓。

而耿墨池面對着這個平靜卻蕩漾着無限悲傷的湖一句話也沒說,他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我坐在湖邊的休閒椅上看着他被煙霧繚繞的背影,忽然又有了那種迷失的感覺,潛意識裡挖還是很想看清他,但是看得清嗎?他會讓她看清嗎?

我們當天就駕車離開了湘北,一路無話。但是晚上耿墨池卻對我格外的恩愛,一遍遍地撫摸我的全身,吻着我的臉和唇。半夜裡,他還拽着我的手說了一句讓我幾乎落淚的話:「我們都很孤獨,別離開,離開了,我們中的一個必死無疑。」

當時他閉着眼的,也不知道說的是夢話還是真話。

第二天,我就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開口就質問我是不是帶着個男人去了湘北,當時我正在替耿墨池修指甲,鎮定自若地回答道:「哪有這樣的事嘛,我一直就在長沙啊,一刻也沒離開過。」

「那我怎麼接到了幾個熟人的電話,都說你昨天跟一個開什麼馬車的男人在一起,還去了銀湖……」

我差點笑出聲,開什麼馬車?「沒有啦,肯定是看錯了,我真的在長沙,沒事上湘北幹嘛?」

「一個人看錯有可能,怎麼幾個都看錯了呢?」母親在電話里氣得發抖,「你真是太不象話了,樹傑死了才幾個月你就跟別的男人鬼混,還把人帶到這邊來招搖……」

「我說了沒有嘛,要我怎麼說你才信呢?」我一邊裝作很委屈地嚷,一邊用指甲剪小心地替耿墨池修小拇指,他的手真是很好看,修長而又不失陽剛,天生一雙藝術家的手。耿墨池看着我曖昧地笑,把另一隻修好了的手伸進了我的衣內。

「你別騙我就是,我跟你爸都這麼大歲數了,你要想我們多活幾年就規矩本分地過日子,別把名聲搞壞了,以後……」母親還在電話里苦口婆心地勸。我卻張着嘴不敢說話,耿墨池已把我抱在了身上咬住了我的耳朵,我聽到母親在電話里喊:「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怎麼不出聲?」

「媽,我昨晚吃壞了肚子,我……現在要……我待會再打給你好了。」說着我就掛掉了電話,跨坐在耿墨池的膝上狂熱地跟他吻在了一起。

「你真是個不孝女!」耿墨池責怪道,自己卻手忙腳亂地解我毛衣的扣子。

「沒辦法啦,自古忠孝難兩全嘛。」我摟着他的脖子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