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第34節 線上閱讀

「我們好幾個人都看見了。」門內的某女兵站上了證人席。

「他們男的都看見了!都在怪笑!」這個證人很悲憤。

門內的女兵們跟走廊上的三個人組成了一個審判庭。郝淑雯又開口了。

「幹了那種事,還要撒謊。」

「我沒撒謊。」凰權弈天下小說

「她撒謊沒有?」郝淑雯向走廊兩邊的門掃視。南方有喬木小說

「撒了!」陪審團異口同聲。

「再問你,撒謊了沒有?」

寂靜中,何小曼的眼淚乾了。

「問你呢。」

「我沒撒謊!……」

何小曼突然咆哮起來。涼颼颼的秋夜出現了亂氣流。

郝淑雯被這一聲吶喊暫時震住。大家都從這句咆哮里聽出「策那娘」!聽出比這更髒的弄堂下流話,聽出她用這句話罵山門罵大街。這隻小老鼠一向躲躲閃閃,靜靜悄悄,從來不知道她還會叫!從來不知道她身體某處藏着這樣一聲叫!

「沒撒謊你叫什麼叫?!」

何小曼繼續看着前方。

「有種干,就有種承認!撒謊抵賴……」

一聲號叫打斷了郝淑雯。何小曼的那聲無詞的號叫更可怕,剎那之間讓你懷疑她由人類退化成了猿,叫聲悽厲至極,一口氣好長,一米五八的身體作為笛管,頻率高得不可思議,由此你得到一個證明,正是她的短小使她發出如此尖銳的聲音,想想知了,蛐蛐、蟈蟈、金鈴子之類。郝淑雯給她叫傻了。我們都傻了:她這樣叫,一個字也沒有,什麼意思啊?後來我了解了她的身世,覺得這聲無詞的號叫在多年前就開始起調門,多年前就開始運氣,在她父親自殺的時候,或許在弟弟揪住她的辮子說「辮子怎麼這麼粗,明明是豬屎橛子」的時候,也或許是在她母親識破了那件被染黑的紅毛衣,以及兩個絨球如何做了豐胸材料而給了她兩耳光的時候……

何小曼號叫的時候,臉色紫紅,印堂卻青白,鼻子至嘴巴的三角區同樣發青,但她的眼睛仍然是穿過郝淑雯的;小郝把一件洗塌了筋骨因此疲軟無比的針織衫做睡衣穿,肉粉色,原先應該是紅色,由於洗過太多水完全像張煮軟的餛飩皮粘貼在身體上。想象一下,小郝那夜間不設防的身體就在那下面,那些輪廓,那份飽滿,她的高炮師長父親和軍醫母親給了她這身體,以及那身體後的依靠。只要這世上郝淑雯存在着,對於何小曼就是殘酷。小郝這樣的天體和何小曼這樣的豐胸把戲,一個當然要戳穿,一個當然要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