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皇后:第四卷 軒轅皇嗣 第十四章 臨天之焰 · 下 線上閱讀

天生的帝位操盤手孟家大王,為了毒舌男一勞永逸的安全,很雞婆的幫他剪除攝政王羽翼,逼走軒轅旻,為帝位鋪路,宗越由着她折騰,反正他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只有一件,殺軒轅晟。

軒轅晟羽翼雖除,在昆京勢力卻並沒有全去,他掌握政權多年,處理政事一把好手,並深知兵權的重要,那麼糟糕的局勢下,京營三萬兵還掌握在他手中,他自己府中鐵衛三千,也都是真正的精銳。

如果說境外的大軍壓境還只是牽扯軍力的虛張聲勢,昆京內的一場惡戰才是真正的必不可免。

宗越採取的方式,是外松內緊,逐漸合攏。

軒轅晟控制打壓國內一切地下勢力,宗越便以醫聖的身份在其餘各國建立地下勢力,他對五洲大陸皇族的治病要求來者不拒,不要診金,只以此交換他所需要的一切便利。

他手頭有最嚴密的情報網,最精巧強大的武器,人數不多卻最精良的作戰隊伍——全部是幼年收養,在氣候最為惡劣的穹蒼北原的冰天雪地中鐵血訓練,藥物浸淫得銅皮鐵骨,同時也是第一殺手暗魅手下最大的暗殺組織,用縱橫七國的暗殺,來鍛煉殺人的實戰經驗。

正如他自己,白天一身如雪的救人,晚上一身墨染的殺人一般,那些殺手,也潛藏在最普通的人群之中,也許是一個賣花少婦,也許是一個挑餛飩挑子的老漢,花籃里一朵花便是一條人命,餛飩挑子的扁擔里藏着沾滿鮮血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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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達兩年的時間裡,宗越早已將最精英的手下以各種方式慢慢滲透入軒轅,僅僅是去年軒轅晟慶壽,各國來慶的皇族貴賓中,就被他以私下替代的方式將自己的屬下十八人帶入並留在了軒轅。

讓小郡主見他,本就是故意泄露,當軒轅晟將「宗越」抓走那一刻,最後的計劃立即發動。崑崙小說

首要目標:聖宮。

在孟扶搖全力利用後宮攪起軒轅黨派之爭的同時,宗越的長劍,已經指向了另一個方向。他的第一件事,便是剪除軒轅晟真正的利爪和翅膀——專門為軒轅晟監視朝臣、楫拿偵查、巡察審問、以及私下鎮壓不聽話的官員的隱秘組織。

孟扶搖奔往昆京,護國寺賣藝,在攝政王府尋找他的那半個多月,宗越已經利用那張割下的聖宮聖使的臉皮,混入了盤踞在昆京南郊的聖宮老巢,接下來的事,不過是用暗殺對付暗殺,以酷厲鎮壓酷厲而已。

滅了聖宮,解除百官頭頂的高壓威脅,才有可能和心懷舊主的舊臣宿將們搭上聯繫,沒有顧忌的交聯串通。

聖宮出事,軒轅晟第一反應疑到軒轅旻,才有緊鑼密鼓的選後之舉,可惜他運氣不好,遇上搶權專業戶孟扶搖。

孟扶搖是宗越計劃外的變化,他的原本打算是交聯百官,以文懿太子疑案彈劾攝政王及其手下重臣爪牙,按照軒轅國例,被六位三品以上官員彈劾涉及謀逆之罪者,就算不議處,也當暫時停職思過,等待大理寺和都察院徹查,宗越當然不指望軒轅晟乖乖卸權,但是只要他在眾怒所指國內一片呼聲中稍作讓步,擺出一個閉門待勘的姿態,宗越就可以立即切斷他和幾位膀臂的聯繫,踹開他家門,砍掉他的人,再退一步講,就算他悍然改法令,一天過也不肯思,最起碼那幾位重臣也得象徵性去思一思以作交代,到那時,也便由得他擺弄——攝政王家裡銅牆鐵壁,大學士家裡可未必。

都有翻雲覆雨手,都有千絲萬縷謀,不過現在,殊途同歸,無須計較何策更佳,只等着刀進刀出。

軒轅昭寧十二年臘月二十九,攝政王急發手令,調動京營大軍,鎮壓反水的西平郡王,並調動京城都衛,清洗反對陣營。

他也是一代梟雄,當發現敵暗我明,退讓會將自己逼入死角,乾脆孤注一擲釜底抽薪。

政治在不能懷柔的時刻,只能鐵血以對。

如狼似虎的京城都衛馬蹄疾馳,在長街之上捲起漫天煙塵,橫衝直撞恣意張揚,以森然殺氣逼向昆京城,家家閉門,戶戶收攤,在門縫裡看着那些甲冑鮮亮的兵們,拿刀執劍,衝進那些深巷高樓的官員府邸。

然而當那些穿着軍靴的腳剛剛踏入門檻一步,立刻震了震,隨即便有士兵滿身鮮血的倒撞出來。

那士兵撞得比沖得還快,似是被什麼兇猛的力量當胸一搗,鮮血狂噴的飛出去的同時,還將身後的同伴連連撞翻,隨即他身前有黑色小箭四散飛彈,每箭力道道勁難以想象,每箭飛出,必得連穿三人之身。

沖得最快的,死得也最快,剎那之間,大臣家門前屍橫數十。

隨即在眾人的悚然停步中,大門開啟,門裡走出黑衣壯健的男子,面容往往普通,氣質卻森然若刀,人人手中捧着一架式樣奇特的弓弩狀物事,在冬日陽光下閃着鐵色的森寒冷光。

如果有識貨的,此刻大抵要驚呼——這是璇璣最出名的軍工巧匠研製的可以連發十八箭的「落珠弩」,殺人如落珠,剎那難收。

此弩造價高昂,千金難求,即使是擁有它的璇璣,至今也無法在王軍中大批量配備。

在這些人手中,卻人手一把,漫不經心的端着,手指一扣,便割稻般倒下一大片生命。

專用於遠程殺傷作戰的勁弩,用來在巷戰中殺敵,那做法簡直是變態。

京城都衛們最後都是被一串串串成螞蚱型死的。

沒有人願意用血肉生生的去抵擋魔鬼般的戰爭利器,京城都衛在同伴剎那間被殺過百之後,發一聲喊齊齊逃脫,與此同時,到處都有驚呼慘叫之聲,從分散的各家大臣府邸里黑螞蟻般的散出京城都衛們,慌亂的流向各處街道,任憑長官連連呼喝也無法遏制亂象,而在他們倉皇奔逃的背後,還有鬍子發白的老臣們,氣喘吁吁的攆上來,用拐杖狠狠的戳他們屁股:「不當人子!咄!」

晴空濺血,紛亂如潮,黑衣男子們始終端着勁弩,冷冷的看着,隨即齊齊仰起頭,聽着頭頂之上傳來一聲唿哨。

只這一聲,抱着勁弩的男子們齊齊一個翻身,越過各家府邸高牆,直奔攝政王府!

攝政王府前依舊鐵壁森嚴,只是門前鮮血斑斑,遍地碎肉,曳着焦黑的火藥印痕,還有一些未及拖走的屍體被四處丟棄——就在剛才,西平郡王率領他的王軍和他所掌管的一萬京軍,經過重重圍困一路廝殺,一直殺到了攝政王府之前三丈之地——那也是他一生里所能達至逼近軒轅晟的最近的距離。

就在那三丈之外,當西平郡王歡喜雀躍着指揮屬下進行「最後的進攻」時,王府鐵黑色的外牆突然翻轉,竟然露出黑黝黝的巨炮,一面牆便伏了三座炮身!

只做了街巷戰準備的西平郡王,何曾想到軒轅晟竟然將自己的王府修成了城池?大炮一轟,嗚呼哀哉。

而王府最高,也是全昆京最高,四面皆窗的臨天樓上,突然窗戶齊開,架出無數弓弩,呈三百六十度不間斷掃射覆蓋,西平郡王的王軍,大批大批死在箭下。

四層以上,弓弩齊發,四層以下,雷彈爆飛,夜空中曳出深黑的弧線,落地時便收穫了一地的鮮紅。

而高樓之巔,溫文爾雅的攝政王王袍王冠,雙手據窗,冷笑下望。

昆京流血,至此才進入真正的高·潮。

當軒轅晟生生逼退反水的西平郡王那一刻,宗越也出現在攝政王府前。

他依舊白衣如雪,唇色如櫻,清清淡淡的騎一匹清清淡淡的白馬,像雲端上的一顆明珠一般飄了過來。

他在府門前駐馬,仰頭,正正迎上軒轅晟落下的目光。

相隔十多年,一對隔了輩分的生死之仇,用十餘年的時間你來我往攻防推擋,一日不停休的進行着無聲的生死之爭,卻直至今日,才真正直面相對。

軒轅晟目光縮起,如淬了毒的箭。

宗越卻只是淡淡仰頭,沒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不像在看一個他臥薪嘗膽用十餘年時間去算計的敵人,倒像在看他那些花圃里的花——白天的時候,他很珍惜的愛護着它們,晚上他沾滿鮮血的靴子,卻往往毫不憐惜的踩過嬌嫩的花朵。

隔着埋藏十餘年的血色恩怨,隔着摻了火藥氣息的未散的焦黑煙火,隔着銅牆鐵壁的高樓,對視一瞬,然後,各自移開。

軒轅晟豎起手臂——他要用他臨天樓里裝備豐富的武器,殺掉這些不自量力的螻蟻。

宗越只是輕輕彈了彈指。

他發動了他的攻勢。

他的攻勢,竟從王府之內開始!

「轟!」

一聲巨響揭開了軒轅晟和軒轅越之間最後的生死之爭,揭開多年前文懿太子滿門被屠的血色結局。

炸人者人恆炸之!

巨響之後,騰騰黑煙從臨天樓下爆出,臨天樓微微搖晃起來,隨即晃動幅度越來越大,黑煙越騰越高,漸漸包裹了半座高樓,那些黑煙之中,夾雜着艷紅的妖舞的火焰,不斷吞噬着堅固的樓身,更糟的是,由於樓中藏着的大多都是火藥類的武器,這場聲勢驚人的爆炸便等於是催命符,隨着火勢燃燒,不斷有噼啪炸裂之聲響起,那些爆炸的火槍火箭雷彈曳着火光四處迸射,加重破壞的同時也帶走人命,不斷有樓上守衛的侍衛慘呼着掉下來,落入火中被活活燒死。

三千鐵甲從府中各處趕來救火,卻發現腳下一路都在爆炸,地面被翻開,屋舍被炸塌,樹木被炸倒,不斷有人被腳下突然綻開的紅黑色烈火吞噬炸死,從府門前到臨天樓一條路上到處是死屍和殘肢斷臂。

侍衛們驚呼着散開,漸漸發現爆炸曲線延伸,自始自終只在通往臨天樓的路上爆炸,意圖只有一個,截斷救援,他們面面相覷停住腳,不明白這爆炸如何能在防衛固若金湯的王府之中這般兇猛的炸起。

宗越舉起手,身後黑衣人們勁弩之箭換成火箭,火上澆油!

慘嚎聲響得越發激烈,高樓之上,軒轅晟再也無法維持冷靜,他霍然轉身試圖下樓,隔得遠遠依舊能夠看出他的神色震驚和疑惑,宗越遙遙看着,依舊不動聲色,只眉梢眼角生起淡漠譏誚的笑意——無他,恆心而已。

軒轅晟的王府,向來號稱鐵府,不僅外人難進,防衛更是水潑不進,他將王府四面民居遷走,只留下一層層的院牆和無數的守衛,他甚至親自設計了一種小吊錘,在地下發生震動時示警,以防有人挖地道潛入王府,他防備得已經不可謂不緊密。

然而軒轅晟還是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為了更好的掌控宮禁的軒轅旻,將自己的王府和皇宮緊緊相連,這等於給自己的守衛牆另開了一道門,王府如鐵難滲,皇宮裡卻有太多的機會可以做手腳,尤其當對方處心積慮,不惜一切代價的時候。

十年前,出賣逃難的宗越、害他忠僕被剝皮、害他深藏深井的那個護衛,「無意」中被蛇咬死,家道中落,他家的孩子被一個老寡婦收養,長大後為了生計,那孩子進宮做了太監。

有了這個出身,當時控制得特別嚴格的宮人司沒有任何懷疑的讓他進了宮,後來更因為忠心伶俐,被選派到皇帝身邊伺候。

這個孩子,在被老寡婦收養時,「遇見」一個擅長挖地道偷竊的大盜,和他學了一手的挖地道技巧,出師後他屢屢試圖用這個辦法養家,卻次次失手被打得鼻青臉腫,他也曾經試過做小生意,做苦力等等法子養活自己和老娘,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生運道奇差,做生意次次賠本,做苦力常有人找茬,最後實在被逼無奈,只有去做太監。

他成為皇帝近伺後,依然有人專門調查他生平,直到確認這人實在是個沒運氣的普通苦孩子才將他留在軒轅旻身邊。

這個孩子,就是小安。

這個孩子被操控的一生,就是宗越對付軒轅晟的整個歷時十年的龐大計劃之一。

小安一生為他的「養母」勞苦,而他的「養母」用一生時間要求他做好一件事。

挖地道。

白天伺候皇帝,晚上悄悄挖地道,前期還好些,後期挖到王府,小安越發悄無聲息,幾乎每鏟都要花費半刻鐘的時間,有時候整整一夜,他只挖出去半個手指長的距離。

他用三年的時間,挖了這條地道,宮中接應孟扶搖那次,他剛剛才完成這個任務。

至於後來的加固地道,防止滲水,在地道里滿滿填充炸藥之類的事,自有其他人去做。

類似小安這樣的人,宗越「培養」了一批。

那些在當年對文懿太子落井下石,那些早早投靠攝政王的背叛者,早早就被納入他的視線,他卻不殺,只長期控制着,留着將來作為走近軒轅晟身邊的通行證。

軒轅晟懷疑一切,卻沒有想過宗越會利用他陣營里的人,來對他進行滲透。

這是真正的強者的選擇——不逞一時之快,只看長遠利益。

只要能殺了軒轅晟,那些從屬之人的罪過,何足在意?

宗越淡淡的笑着,前方血火無限,他白衣一塵不染。

他厭了鮮血,厭了黑暗白晝間穿行的人生,他以為今日之後便可以真真正正做那個潔癖的愛花的大夫,治病,救人,金盆里洗去沾滿鮮血的手,乾乾淨淨為那愛打架的女子一生操心,然而她將他推上另一條路,從此後他還要繼續殺人。

那麼,就這樣吧。

他厭倦的仰着頭,看黑煙紅火中半座燃燒的臨天樓,看樓將燒斷軒轅晟一掀衣袂決定飛落樓下,淡淡的笑了笑。

他袖起袖子,數:一、二、三……

「砰!」

飛馳到一半的軒轅晟,突然栽落,重重栽向地面,卻又在第四層樓角處被飛檐掛住。

那處樓層全放了雷彈,燃燒爆炸得最為激烈,四射的紅火流星般竄出來,迅速燃着了他的王袍,滾滾黑煙熏得他不住咳嗽,努力睜眼卻怎麼也睜不開。

軒轅晟心底冰涼一片,努力的調整着氣息,卻發現丹田空蕩,混若無物。

他的真力呢?他的武功呢?他為什麼連驚神箭都沒來得及發,就突然真氣都被抽空?

而這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火勢迅速的在他身上燃燒起來,炙着肌膚嗤嗤作響,那般灼人的滾熱,天地人世都一片焦心疼痛的鮮紅……恍惚間那個人也是,他命人剝了他肩部的皮,烙鐵燙上去也是這般嗤嗤的響,也是這般的焦臭氣味……哦……不,不對,不是這樣的,響聲一樣,氣味……氣味卻不一樣!

他霍然睜開已經燒瞎的眼,就着被火燒得蜷縮扭曲的姿勢,試圖昂起頭,看向宗越的臉。

那個已經被刑訊而死的假軒轅越!

他們那麼像……和文懿太子一模一樣的臉……他一直以為那真是軒轅越,沒有人可以像到這個地步,饒是如此他也很小心,從未真正靠近那個人,他都是遠遠站在囚室的台階下,看着屬下施刑。

原來……原來這樣也能……

軒轅晟在飛檐角上扭曲起來,扭曲成不似人的一團,宗越仰頭平靜的看着,藥人,聽過麼?選一個合適的人,餐餐吃特製的藥,日夜泡在藥桶里,睡覺都熏着藥香,直到身體髮膚血肉指甲每一處都被浸透,而那些漫長的日子裡,他亦用他精細的手,時刻對照自己的容顏,調整對方本來就很近似的長相,那樣慢慢的,不動聲色的改下來,用了很多年。

他知道,軒轅晟一定忍不住會用刑,也一定會忍不住看着,只要那人皮膚破了,散發的血氣,遲早都會慢慢滲入浸透對方內腑,武功越高,受損越重,在下一次妄動真氣時,突然爆發。

就是這樣的,就要你這樣死去,狼狽的栽落,醜陋的死亡,和多年前你親手摜死文懿太子,一模一樣。

「爹——」

悽厲的女聲乍然響起,裂血般穿透喧囂的人群,宗越的笑意凝結在唇角。

韻兒!

他已經命人趁亂入府打昏軒轅韻送至她外公家,為什麼她會出現在臨天樓下?

宗越霍然抬首,一指臨天樓,道:「衝進去,攔住!」

黑衣人們飛速越過高牆,卻已經遲了一步,那嬌小的影子剎那劈落數名試圖攔住她的侍衛,腳踩着樓下屍體飛身而起,身子一飄已經飄上四層,然後,在那片血與火中,抱住了她半焦的,痙孿的,面目全非的父親。

她身上瞬間也燃起熊熊的火,烏髮成灰肌膚化血,低微的噼啪之聲里她亦疼痛的扭成一團,卻終究沒有放開手中的父親屍首。

那一霎唯有火光聽見,她道:

爹,我錯了。

十三年恩怨如血,化作這昆京火光漫天降落,將那些愛恨痴怨皎皎心事統統焚化,而那個在流水般的歲月里羞澀微笑的孩子,從此泯滅。

三條長街之外,疾速驅馳一路狂奔的女子突然停住,然後,緩緩閉上了眼。

她和那高樓之上的女子一般,微微顫慄,隨即低下頭,無聲埋首於掌心。

她身後,衣袂飄然的淺紫錦袍男子,輕輕將她攬入懷,掉轉方向擋住那血色淒艷的一幕。

他溫柔拍撫着懷中的女子,掉轉頭看着那白衣男子從馬上飛身而起,撲向那高樓之巔,眼底,流過一絲蒼涼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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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昭寧十二年臘月二十九,權傾天下垂十三年的攝政王,終於沒能度過他人生的最後一個年關。

軒轅韻最終沒有死,她被宗越救下,然而這孩子從此失去了一身玉般的肌膚,也失去了自己的聲音。

沒有人知道她是因為被燒傷而致啞,還是因為那一場火徹底燒死了她一生里珍珠般光華美好的一切,從此她不願再對這污濁塵世開口。

孟扶搖為此十分自責,她親自趕來欲待送走軒轅韻,然而終究是遲了一步,她更自責自己從軒轅韻手中騙來的那張圖,那該是多大的傷害,有罪的人可以懲處,可她又有什麼權利傷及無辜?

宗越卻告訴她,他根本沒有用那張圖,從他的進攻路線來看,確實也和小郡主完全無關。

孟扶搖明白,這是宗越保護她的方式,他不願她因傷害無辜而背上愧疚的十字架,所有的罪孽,他選擇一個人扛。

軒轅昭寧十二年,便結束在那一夜永恆難滅的血與火里。

軒轅晟死亡當天,軒轅旻便出了宮,去他的邊遠小城做他的閒散王爺,跨出宮門的那一刻,他緩緩回首,凝視着整整關了他十二年的巍巍宮牆,眼神里一霎間變幻萬千情緒,最終卻都化為靜水一泊。

宮門寂寂,冷月照應下漢白玉廣場如水鋪開,那是一片明鏡光華,倒映置死重生後的軒轅宮廷。

長空下,冷月中,脂粉再無的清秀男子,突然輕輕捲起衣袖,捻指,啟唇,在一片幽寂和風中未曾散盡的硝煙血氣里曼聲的唱:

「依舊的水涌山疊,依舊的水涌山疊。好一個年少的周郎恁在何處也?不覺的灰飛煙滅!可憐黃蓋暗傷嗟,破曹檣櫓恰又早一時絕,只這鏖兵的江水猶然熱,好教俺心慘切!這也不是江水……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他身側,小小姑娘緊緊牽着他的衣袖,仰慕的抬起頭,大眼睛流光溢彩,道:「阿六哥哥你唱得真好聽。」

「是嗎?」軒轅旻停了聲,出神良久,笑了笑,牽起那孩子,轉過身去。

「但是這輩子,我永遠不會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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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春,新君繼位,年號:承慶。

新君繼位前,曾試圖將軒轅和大瀚連接處的六百里地封給孟扶搖,被孟扶搖謝絕,她道:「放心,大瀚孟王的兔子不會再跑到你家去了。」

宗越默然,良久一笑,道:「但是如果軒轅國主有意邀請『九霄』大人作為護國國師,並賜榮爵呢?」

孟扶搖展顏一笑,毫不羞恥的答:「那還是勉強可以的。」

她拍拍宗越的肩,道:「好好做皇帝,有空我來抽查。」轉身揮揮衣袖就走,卻覺得身後那男子目光牽纏,那般深長的粘在她身後,粘得她步履維艱渾身不得自在,只得悻悻回首,沒話找話的再問上一句:

「喂,當初為什麼明明知道我在找宗越,卻不肯取下面具?」

白衣如雪的男子依舊沉默,很久以後才答道:「這個答案,下次來軒轅問我吧。」

孟扶搖抽了抽嘴角,白他一眼,無奈轉過身去。

她身後,宗越注視着她身影完全消失,才緩緩坐了下來,端起一杯茶,清冽的水面倒映他容顏清淡,他輕輕撫過自己的臉。

扶搖。

不曾脫下面具,是因為我希望……

也許你會愛上那樣一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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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哪裡?」

「隨便你,不過有個邀請,你一定很感興趣。」

「嗯?」

「璇璣女主新立,邀請三國領主,九霄大人,孟扶搖孟王前往觀禮。」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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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卷完,下一卷:璇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