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家丁:第三百零六章 有草為魁 線上閱讀

徐芷晴乃是聰明絕頂的女子,聽了這幾句話,心裡頓有所悟,急忙對林三道:「你這人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快謝恩。」

「謝恩,謝什麼恩。」林晚榮奇道,他對這些事毫無概念,這種一句話賜一個園子的事情,那是電視裡的情節,和他林某人無關,他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覺悟。

徐芷晴好氣之餘又好笑,這人聰明的時候讓人恨不得咬他一口,蠢笨的時候又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腳,總之一句話,不打,他就不長記性。

蘇慕白當然也不會言明,亭中這位對林三的賞識自有道理,這不是他能夠干涉的了的事情。

那老者似乎就喜歡林晚榮這種揣着糊塗裝聰明的人物,這事也不說明,哈哈笑了幾聲,轉移話題道:「徐丫頭,蘇慕白,還有那坐着的林三,今日我說要考究你們一番,自然不能說話不算。還是那句話,答的好的才能賜座。」

蘇慕白乃是當朝狀元郎,是皇上親筆提點的,自然不怕他考,便一躬身抱拳道:「請皇——老爺賜題。」

亭中老者沉吟半晌,笑道:「今日既是在這牡丹園中賞花,那你們便說說,這滿園花草之中,何花才是花中之魁?」

花魁?!林晚榮頓時想起昔日秦淮河邊與仙兒的往事,臉上忍不住泛起一絲微笑,那安狐狸也不知把仙兒藏在哪裡,到了京城這些日子,卻還沒有見過她的面。

聽了這題目,蘇慕白揣摩半晌,才道:「以慕白看來,這花中之王,非這牡丹極品『醉顏紅』莫屬。這醉顏紅,花朵嬌嫩。大開大闔,乃有國士之風,其色純正,寓意深遠,象徵着我大華紅紅火火,江山萬年,乃是天降的福瑞。正所謂,揚碧水之清波。滋厚土之沃壤,凝山岱之精氣,集水秀之柔腸。昂昂然自遠古走來,艷艷然從歲月異妝。躍躍乎隨千卉出新,姣姣乎競百花較靚。仰呼洛神以相伴,俯折贅枝而倜儻。」

蘇慕白急急抱拳謝過,臉上一片謙謹之色,待那隨從搬來錦凳,他小心翼翼的放了小半邊屁股上去,算是坐下了,遠沒有林三席地而坐那麼踏實。林晚榮看的暗自好笑,這狀元當的,戰戰兢兢,委實沒什麼意思,還沒我林三過的快·活。

「徐丫頭,到你了。」老者掃了徐芷晴一眼,微微點頭道。

徐芷晴輕施一禮,在林中緩緩走了幾步,巡視良久,才檀口輕吐道:「這花中之魁——實乃百無一是。」

園中眾人頓時一愣,這滿園嬌艷欲滴地牡丹,在徐小姐眼裡竟然百無一是?她的眼光,未免太過於高了吧。

蘇慕白凝眉道:「依小姐之見,這園中的牡丹還當不得百花之王,那又是何花能有此能耐呢?」

徐芷晴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唯有林三,笑嘻嘻的豎起大執拇指道:「高見,高見,我就知道徐小姐喜歡這個。」

老者朗聲大笑,聽那聲音似乎甚是愉悅:「你們這些小朋友,總是喜歡打些啞謎,我要是年輕二十年,倒也能陪你們玩上一玩。林三,你便說說吧,徐丫頭這百無一是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林晚榮嘻嘻一笑道:「大小姐,我打個字謎你猜,百無一是,猜一個字。猜中了,徐小姐的啞謎也就破解了。」

蕭玉若略一思索,忽地笑道:「我明白了,百無一是,卻是個『白』字。原來徐姐姐是喜歡這白牡丹啊。這滿園中最白最艷的,就是那洛陽來的『顫風嬌』了,姐姐便意寓這『顫風嬌』為百花之王了,是也不是?」

徐芷晴點頭笑道:「蕭家妹妹果真聰明伶俐。」蕭玉若不好意思一笑,林晚榮心裡替她接了一句:「哪裡,哪裡,是我們家林三聰明。」

老者連用兩個可惜,感慨之情溢於言表。在這重男輕女的年代,能有徐芷晴這般見識的,遑論女子,便是男子中間,也是鳳毛麟角,找不出幾個。

林晚榮偷偷道:「大小姐,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國策之問?那金殿之上,選拔狀元,是不是就問這些問題?」

蕭玉若笑道:「我又沒考過狀元,怎地知道?不過那金殿之上的策問,都是皇上直接提出來考問,像徐姐姐這樣由花及人再及政地,不說沒有,卻也絕不多見,以徐姐姐的學問,考上十個狀元,也是綽綽有餘了。」

林晚榮微微一笑,他雖然對這牡丹花看不順眼,徐芷晴這一番言論也帶有極大的主觀空想性質,但她能想到這裡來,那便是不簡單,該當向她致敬。

園子裡眾人一時沉默半晌,終還是那老者開口道:「來啊,給徐小姐賜座,位於蘇狀元之左。」

白天讀孔孟,晚上讀詩經?我靠,那還不如白天做大夢,晚上小弄精呢。林晚榮嘿嘿一笑:「好啊好啊,那大小姐白天晚上可都要奸督我啊,一定要好好奸,少奸一次都不行。」大小姐臉上一紅,白了他一眼,連中三元的偉大夢想,便被他YD地掐死在腹中了。

徐芷晴也不推辭,依言坐在了蘇狀元的左首,那蘇慕白對徐芷晴地才學早已聞名,見她占了上風,倒也不算太尷尬。反正徐小姐的聲名天下知曉,一次敗給她,也說的過去。倒是那亭子中的老爺,望了蘇狀元一眼,微微嘆了口氣,眼神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立在他身後地瞎子老頭,輕聲道:「主子,蘇少爺乃是經驗不足,即使一時失敗了,亦無大礙。再經磨練,便可委以重用。」

老爺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道:「小魏子,那林三是你舉薦來的,你怎麼反而為蘇慕白說起好話了?」

小魏子臉色不變道:「主子,舉薦誰並無妨礙,只要是利着我大華的事情。便是要了奴才的腦袋,奴才也絕無二話。」

老爺臉上陰晴閃爍,良久才道:「小魏子,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你這雙眼睛便是為我失去的,昔年若非你拼死救助,我怕是早就不在這世上了。那樁舊事連徐渭、李泰等人也不明了,只有你才知道。這些都辛苦你了。」

老爺激動的急劇咳嗽起來,小魏子急忙上前為他遞上藥丸,老爺溫水吞服之後,咳嗽減輕許多,臉上卻現出一抹妖異的白色。閉目沉思一陣嘆道:「自從登上這個位置,這二十年來,也只有和你說說話了,連徐渭、李泰他們。跟了我三四十年,也漸漸弄不懂我在想什麼了。」

他沉默一陣。望了園中的數人一眼,忽然笑道:「你推薦的這林三,很好,很好,才學不深,範圍卻極廣,又足夠實用,是一個有用的人才,比我自己費心培養的,一點也是不差。他在金陵護住了攤子,在山東又剿滅了白蓮,有大功而不貪功,這些我都記在心上。今日賞他這園子,雖是好看,卻無多大用處,是個紙上地桃子,不會為人嫉妒,也免得朝中那些御史們指責我亂發分封。」

瞎眼老頭知道這不是自己說話地時候,便閉口不語,果然,那老爺眼中閃過一絲期許的光芒道:「只要他幹的好,我會給他一個公平地機會的。所有人地機會都是均等的,一分不會多,一分也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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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榮也是奇怪,這老大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和他又不熟,幹嘛非要讓我發言。

見他猶豫,那老者又笑道:「怎的,你是不想,還是不敢?」

林晚榮嘻嘻笑道:「不是我不敢,只怕是我敢說,卻有人不敢聽。」

他臉上含笑,說的話卻是語出驚人,老者小聲笑着對自己身後的小魏子道:「你推選地這小子,我只怕將來無人能治他了。」

瞎眼老頭咬咬牙道:「若是有人能治住他,那也不值得奴才向您推選了——主子,試問天下之間,有誰能治住您?」

這一個極巧妙的類比,老者自是聽得明白,微微一笑,不再與小魏子說話,只大聲道:「林三,有何不敢聽的,你儘管說來就是。」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這位長輩。您說要從這園子裡的百花當中,選出那花中魁首,是也不是?」

「正是。」老者答道。

「這麼說來,這園子裡的花花草草,我任選一株皆可?」

「對極,只要你說的出理由,這園中花草便任你選。」老者饒有興致的望着他道。

林晚榮一笑道:「這就好極了。」他搖搖手中的那株狗尾巴草道:「我選這個。」

林晚榮笑道:「這個,叫做狗尾巴花,大家看到的這些毛茸茸地,便是它開的花朵,是最平常、甚至大家最討厭的,怎麼樣,它夠難看吧?」

果然夠難看,場中人打了一個惡寒。老者笑道:「你便選這株狗尾巴花,為花中之魁嗎?果然是出人意表。」園中之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狗尾巴花能和國色天香的牡丹相比嗎?傻子都知道不行了。

蘇慕白臉色一變,這詩的意思他當然聽得明白,是說國人沉醉於牡丹,近乎痴迷,是首諷喻詩。

林晚榮嘆了一口氣道:「這牡丹真地很好看,好看的讓人不忍觸摸——可是除了好看之外,它還能做些什麼呢?它嬌嫩易折,需要你仔細呵護,一不小心,它就會沒了,你看——」他將那美麗的牡丹丟在地上,輕輕踩了一腳,那花瓣便殘碎不堪,難以入眼。

「愛美自是不會有錯,可我倒要問一句,這世界上,到底是牡丹多,還是狗尾巴草多?你們都去呵護那高貴的牡丹,愛着它,寵着它,可是那千千萬萬的狗尾巴草誰管?誰管?誰他媽管?」林晚榮在那牡丹上又重重踩了兩腳,怒聲斥道。

大小姐急忙輕輕拉了拉他,美目嗔他一眼,柔聲道:「你,莫要說粗話。」

「哦,騷蕊,騷蕊。」林晚榮無奈一笑,望了徐芷晴一眼:「徐小姐,清麗高傲的白牡丹要出塵而不染,領袖群倫,很好,這句話很有道理,可是我想問一下,你這白牡丹領導的是誰?是芍藥,菊花還是君子蘭?錯了,錯了,統統錯了,它們也是領導,你們領導的,是我們這樣一群狗尾巴草,一文不值的狗尾巴草。身逢盛世倒還罷了,若是身處亂世,你是要先拋棄牡丹,還是要先拋棄狗尾巴草,徐小姐,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答案?」

徐芷晴輕咬紅唇,不肯說話。那亭中人目光閃爍,饒有興致的看着林晚榮,嘴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其實,不需要你的答案。」林晚榮雙手一攤,聳聳肩微笑道:「這狗尾巴草醜陋、粗俗,走在路上,你看見它都想踩死它。可你真地踩的死他麼?」林晚榮微微一笑,將那株小草丟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幾腳,拿起來時,卻見這小草依然根骨相連,挺拔修長:「我們這些草根,生命力是最為頑強地,它根本不用你來呵護。亂世之中,牡丹可以一夜凋謝,可是草根卻能萬年長存。大浪淘沙,淘不盡的才是金,到底是誰拋棄了誰,你能弄明白嗎,徐小姐?說地難聽點,一把火將這園子燒了,你看看這裡殘存的是誰?誰是燒不死的鳳凰?誰又是真正的花中之魁?——徐小姐,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徐芷晴咬咬牙,臉上一紅,小手緊握,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林晚榮嘻嘻一笑,擺擺手道:「不說了,不說了,說的太明白就沒有意思,反正大家都明白。亭子裡這位,我說的累了,你給我弄個板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