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x的獻身:第十八章 第2節 線上閱讀

靖子驚訝地瞪大了眼,湯川已經不笑了。

「我想你的不在場證明,大概是真的。」他繼續說,「你應該真的去過電影院,包括令媛也是,你們母女並未說謊。」

「對,沒錯,我們根本沒說謊,那又怎樣?」

「但你心裡應該也在奇怪,為什麼你們用不着說謊,為何警方的追查這麼鬆懈?因為他……我是說石神,早已安排好讓你們面對刑警的質問時,只要說實話就行了。無論警方怎麼步步進逼,他都已安排好讓警方無法將你定罪。至於他到底是怎麼安排的,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你只曉得石神好像用了什麼巧妙的障眼法,卻不清楚實際內容。我說的對嗎?」

「您在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靖子對他一笑,但是連她自己也知道臉頰在抽搐。

「他為了保護你們母女做了極大的犧牲,那是你我這種普通人連想都想像不到的壯烈犧牲。我想他大概打從命案一發生,就已做好最壞的打算,決定到時要替你們頂罪了,因為他的所有計劃都是以那個為前提設計出來的。反過來說,唯有那個前提絕對不能瓦解。但那個前提實在太殘酷,任誰都會退縮,這點石神自己也知道。所以,為了讓自己在緊要關頭無法反悔,他事先斷了自己的退路。同時,那也正是這次最驚人的障眼法。」

湯川的話令靖子開始混亂,因為她完全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麼。然而,卻又有一種衛擊非比尋常的預感。

此人說的沒錯,靖子完全不知道石神設計了什麼障眼法。同時,她也的確感到奇怪,為何刑警對自己的攻擊沒有想像中激烈。老實說她甚至覺得刑警們的再三盤問,根本找錯了方向。

而湯川知道那個秘密何在——

他看看表,也許是擔心剩下多少時間。

「要告訴你這件事,我實在很為難。」事實上,他也的確痛苦地表情扭曲。「因為石神絕對不會希望我這樣做。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定希望至少不讓你發現真相。這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你。你如果了解真相,你將會終生背負比現在更大的痛苦,但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得不告訴你。因為我覺得如果不讓你明白他有多愛你、是怎麼把全部的人生都賭下去,那他未免犧牲得太不值了。雖然這不是他的本意,但看到你這樣一無所知,我實在無法忍受。」

靖子感到心跳劇烈,喘不過氣,幾乎隨時都會昏倒。湯川想說什麼,她毫無頭緒。但從他的語氣,她已察覺那個答案必然超乎想像。

「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有話要說,就請你快點說。」她的措辭雖然強悍,聲音卻虛弱得顫抖。

「那起命案……舊江戶川殺人命案的真兇,」湯川做個深呼吸,「就是他。是石神沒錯。不是你,也不是令媛,是石神殺的。他並非冒名頂罪,他才是真兇。」

眼看靖子聽不懂這段話,呆坐當場,湯川又加上一句「不過。」

「不過那具屍體並不是你的前夫富堅慎二。雖然看起來像是,其實是另一個人。」

靖子無法理解湯川的意思,但當她凝視他那雙在眼鏡後面悲傷眨動的眼睛時,她突然完全明白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氣,用手捂着嘴。因為太過驚訝,令她差點驚聲尖叫。她全身的血液沸騰,緊接着卻又全身發涼失去血色。

「看來你終於懂我的意思了。」湯川說,「沒錯,石神為了保護你,犯下另一起殺人案,那是在三月十日,真的富堅慎二遇害的隔天。」

靖子幾乎暈厥,連坐都快坐不住了,手腳發冷,全身起雞皮疙瘩。

看花岡靖子的模樣,八成是從湯川那裡聽到了真相,草薙推測。就連站在遠處都看得出,她的臉色發白。這也難怪,草薙想,聽到那樣的真相,沒有人會不震驚,更何況她還是當事者。

就連草薙,至今都還無法完全相信。剛才,初次聽湯川說明時,他覺得怎麼可能。雖然在那種狀況下湯川應該不會開玩笑,但那個說法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不可能有那種事,草薙說。為了掩飾花岡靖子的殺人,又殺了另一個人?天底下哪有那麼誇張的事?如果真是這樣,那被殺的到底又是什麼人?

被他這麼一問,湯川露出非常悲傷的表情,搖頭說道:

「我不知道那人姓名,不過我知道是哪裡的人。」

「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這個世上,有些人就算突然失蹤,也沒人會找他,甚至不會有人擔心他。想必也不會有人報案。因為那個人,大概過着和家人斷絕關係的生活。」湯川說着指向剛才一路走來的提防沿岸小徑。「你剛才不也看到那樣的人了嗎?」

草薙一時之間無法理解湯川的意思,但是看着他指的方向,終於靈光一閃,他不禁屏息。

「你是說那裡的遊民?」

湯川沒點頭,卻說出下面這番話:

「有個收集空罐的人你注意到沒有?他對住在那一帶的遊民了如指掌。我找他一問之下,據說大約一個月前,有一個新夥伴加入。不過說是夥伴,其實也只是共用同一個場所。那個人還沒搭蓋小屋,似乎也還很排斥用紙箱當床。收集空罐的大叔告訴我,起先誰都是這樣。生而為人,好像總是難以拋開自尊。不過大叔說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沒想到那個人,有一天突然消失了。毫無前兆。大叔雖然有點犯嘀咕,心想這人是怎麼了,但也僅止於此。其他的遊民想必也都注意到了,但誰也沒提起。在他們的世界裡,早已對某人在某一天突然消失習以為常。」

附帶一提——湯川繼續說:

「那個人好像是在三月十日前後消失的,年輕大約五十歲,有點中年發福,是個身材中等的男人。」

舊江戶川的屍體是三月十一日發現的。

「我不清楚來龍去脈,不過石神大概發現了靖子的犯行,決定協助她毀滅證據。他認為光是處理掉屍體還不行,一旦查明屍體身份,警方必然會找上她。到時她和她女兒,不見得能永遠否認到底。於是他擬的計劃是,另準備一具他殺屍體,讓警方認定那就是富堅慎二。警方想必會逐步查明被害者是在何時何地如何遇害,但警方調查得越深入,花岡靖子的嫌疑就會越輕。這是當然的,因為那具屍體本來就不是她殺的,那起命案根本就不是富堅慎二命案,你們調查的其實是另一件殺人命案。」

湯川淡然道出的內容,簡直匪夷所思,草薙邊聽邊不停搖頭。

「石神會想出這麼異想天開的計劃,八成是因為他平常總是走那個堤防吧。每天望着那些遊民,也許他平時就這麼想:他們到底是為何而活?難道只是這樣默默等死嗎?就算他們死了,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人察覺,更不會有任何人難過吧——不過,這只是我的想像。」

「所以石神就認為,殺死那樣的人也沒關係嗎?」草薙向他確認。

「他應該沒這麼想。不過石神思考對策的背景有他們存在,這點應該不可否認。我記得之前跟你說過,只要符合邏輯,再冷酷的事他都做得出來。」

「殺人符合邏輯嗎?」

「他想要的是『他殺屍體』這片拼圖。要完成整幅拼圖,就不能少了那一片。」

草薙終究還是無法理解。就連像在大學教課一樣淡淡地述敘這件事的湯川,草薙都覺得不正常。

「花岡靖子殺死富堅慎二的翌日早晨,石神和一名遊民進行接觸。雖然我不知道對話內容,但他肯定是找對方打工。打工的內容,就是先去富堅慎二租的出租旅館,在那裡待到晚上。石神想必在前一天夜裡,就已經清除掉所有富堅慎二的痕跡了。留在房間裡的,只有那個遊民的指紋和毛髮,到了晚上他就穿上石神給的衣服,前往指定場所。」

「條崎車站嗎?」

草薙這麼一問,湯川搖搖頭。

「不對,我想應該是前一站的瑞江車站。」

「瑞江車站?」

「石神想必先在條崎車站偷了腳踏車,再去瑞江車站和那個男人會合。當時石神很可能另備了一輛腳踏車,兩人抵達舊江戶川的堤防後,石神就殺了那個男人。他把對方的臉砸爛,當然是怕人發現那不是富堅慎二,不過他其實沒必要燒毀指紋。因為出租旅館應該留有遇害者的指紋,就算不燒指紋,警方想必也會誤認死者就是富堅慎二。不過既已毀了臉,如果不連指紋也毀掉,那兇手的行動就會欠缺一貫性,所以他不得不燒毀指紋。可是這麼一來,警方要查明身份就會大費周章。因此他才會在腳踏車上留下指紋,衣服沒燒完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