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細雨中呼喊:外文版評論摘要 線上閱讀

《活着》這部反映整個時代的宏篇巨著讓作者嶄露頭角……余華開始描繪世間奇特之事。在《世事如煙》中,他描寫了在一個下着瓢潑大雨而又不切實際的場景里,一個迷信的卡車司機被鬼糾纏的故事。在這裡,余華通過《在細雨中呼喊》重新拾掇了那些碎碎叨叨的回憶:一個被領養的孩子,在寄養的家庭中度過了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之後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在那裡,他回憶起了自己年輕時的生活,父親由於事故而離他而去的悲傷,和父親為了虛榮而進行的各種感人的嘗試,以及父親與一個寡婦轟動一時的關係……作者運用其清新的文筆,使其筆下的人物躍然紙上,營造出一種既荒誕可笑又令人心碎的特殊意境,這種意境與人物一道隨着作者的描寫悄然消失。(法國《讀書》雜誌 2004年4月)

故事開篇出現的敘述者是一個中國人,「一個受到驚嚇的孩子,他睜着大大的惶恐的眼睛」,但是這個故事本身具有普遍的意義:一個遭人嫌棄的小男孩,他經歷着家庭對抗(父親與爺爺)的痛苦折磨,父親是鎮上出了名兒的浪蕩公子,接着他被人收養,他的養母卻變成了瘋子……同時,他還是一個試圖克服所有困難,戰勝青年時代的絕望,而且竭盡全力使這些絕望的境地重新煥發生機,給自己創建一個卓越命運的青年。但是,余華最為非凡卓越的成就在於他對故事的掌控能力,敘述視角變化的巧妙方式,對回憶的準確拿捏以及寓悲傷於幽默之中,喜劇之中又見悲劇色彩的精妙絕倫的寫作方式。(法國《世界報》 2003年5月23日)

《在細雨中呼喊》講述了敘述者追溯自己及他人過去的故事。這部小說使得余華成為近二十年以來中國文壇最為閃耀的明星之一,其小說具有普世價值。他的小說既不能歸類為見證文學,也與那些專門揭發中國社會醜陋面的作品相形甚遠。這些作品主要產生於毛澤東時代結束以後,那時的政治氣氛較為寬鬆。余華在小說里並不是為了描寫中國的現實狀況——中國農村;更確切地說是城鎮的現實狀況,儘管這些地方從未明確指出過——而是為了更好地闡述關於存在的人生哲理:命運交錯、家庭關係、個體孤獨、寬容及人類樂於掌控一切的天性。(法國《文學雙周》 2003年7月16日至31日)

余華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期發表了小說《在細雨中呼喊》及《活着》,其寫作風格發生了無可爭議的巨大轉變。其內容變得更加的人文主義,語氣變得更加的從容。這一變化一方面似乎是來自於作者內心的成熟。作者長期與現實作鬥爭,他似乎不斷地演繹着這份痛苦,這份痛苦也就被趕走了;另一方面,可能是作者希望與讀者建立一些新的關係。然而,這一轉變並沒有使作者步入新現實主義行列:這樣認為的人是因為他們忽略了余華在行文中所表現出來的對完全反現實主義特徵的堅持。他們尤其忽略的一點在於余華在其作品末尾所要描寫的對象不是人類在社會或歷史中的地位,甚至也不是他們的心理狀態,而是那些通過孤獨與命運的坎坷所體現出來的一個人真實的存在。這就是為什麼余華的作品可以避免被那些(只是)為了了解中國的人們當作文獻閱讀——這些文獻書籍通常都沒有人閱讀。他的作品是通過驚人的事實來重構中國,但是(也是,尤其是)為了通過一種吸引人的方式,將恐懼與激情與世間的生活融合在一起。(法國《文學雜誌》 2004年3月)

這是一部陰鬱而令人痛苦的小說:女學生挨了一記雪球,又哭又鬧;不忠的丈夫在妻子的墳上偷偷哭泣;新娘被公公調戲,大聲叫罵;最恐怖的一幕是,兒子看到虛弱不堪的母親被野狗吃掉,嗷嗷亂叫……與福克納筆下墮落的美國南部的生活似乎讓人覺得存在某種相似性:一個少年強姦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受;一個男人想把他醉酒掉到糞坑裡的父親的屍體送進當鋪抵押……這些無來由的不幸可以看做是黑色幽默,但除此之外,余華的寫作還有許多豐富的層面。《在細雨中呼喊》以孫光林的第一人稱來敘述,孫光林敏感而孤獨,他千方百計試圖去理解自己不正常的童年生活。小說是各種風格和類型的拼接,裡面既有田園牧歌式的片斷,也有電影場景式的大段描寫(一個少年拿把菜刀,威脅說要殺死作為人質的女朋友);既包含了黯淡的哲學思考(我們並不是生活在土地上,事實上我們生活在時間裡),也像是一部教育小說,敘述了孫光林的成長曆程。(美國《時代》周刊 2007年11月22日)

在余華的第一個長篇小說的第一個英文譯本中,余華(隨後創作了《活着》和《許三觀賣血記》)描繪了毛澤東時代中國浙江省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家庭生活。敘述者孫光林講述了家庭的內部和外部生活。孫光林是孫家的第二個兒子,曾被送給別人,五年後十二歲時,因收養他的家庭蒙難返回原家。敘述在時間與空間之間飛逝,創作出了孫光林的青春歲月的圖景:他家的房子在他返家不久即被燒毀;當地的婚禮呈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色彩;家庭成員的死亡在命運多舛的家庭組織中導致了機會主義;家庭的忠誠已經不復存在。在記憶的融合中,幻想與現實之間日漸模糊,孫光林觀察到,畢竟我們的生活與其說植根於土壤,不如說是植根於時間……時間使我們前進或後退,並改變我們的方向。(美國《出版商周刊》2007年8月6日)

中國通常被認為充滿了焦慮和不確定性,尤其是在與一個超級大國並存的世界裡。中美之間在物質和文化上的鴻溝可能掩蓋了彼此社會的共同經驗。今天,新興的個人主義和根深蒂固的社會權利之間的緊張感在中國日益騰升。余華的《在細雨中呼喊》探討了這種緊張關係,奉獻的是一部迷人的小說,辛辣、幽默而且具有普世價值……《在細雨中呼喊》不是線性的敘事,而是閃爍的插曲的連綴,四射的光芒照耀着活躍於紙面的幾十個人物。這裡既有優美,也有哀傷,既有與寡婦偷情的快感和痛苦,也有青春期少年在性幻想和真實性交之間笨拙的顛仆衝撞,有父子之間愛恨交織的尷尬情感。通過《在細雨中呼喊》,余華掂量了人性最壞與最好的一面,而沒有走向極端,指引我們穿越奇妙而複雜的人性眾相。(《Artvoice》2007年9月12日)

這部小說以一個孩子的口吻徐徐展開,敘述了他在六七十年代的青少年成長經歷。他幾乎無視父母和兄弟的存在,六歲時被送給另一戶人家,在那兒過了五年。他叫孫光林,在剛剛進入青春期的時候,他回到了原來的家庭,五年的時光使他與自己的家庭更為疏遠陌生。通過他超然旁觀的目光,我們目睹了他的父親、祖父、兄弟和鄰居的生活。小說由零星的片斷回憶組成,當我們摸索着記憶的線索,會發現無數信息的碎片,必須將它們一一串連起來,才能形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可以稱之為短篇集的故事,時間在其中起伏跳躍,每一個「時間」都退隱到背後,留下更多的貝殼,作者把它們揀拾起來扔給我們……對我來說,父子之間的複雜關係潛在地主宰了整部小說,使小說顯得更為耐讀。余華描寫了孫光林的父親庸俗而非同尋常的生活,他代表了粗鄙的一類人。男女之間的蠅營狗苟和村民所嚮往的城市生活的魅力,在農村社會中都有相當準確的寫照。此外,孫光林的父親對待其祖父的態度說明,父輩必須在子輩的羞辱中活下去。孫光林兒時的夥伴國慶也面臨着被親生父親遺棄的命運,而另一個小男孩魯魯只能把孫光林視若兄長或父親。這些不同的父子關係和交流(小說中大概有六對以上這樣的關係)是通過敘述者的眼睛或事件的蒙太奇組合來敘述的。愛與恨,尊重與鄙視,恐懼與敬畏,憤怒與熱情的衝突,仿佛細雨中的呼喊一樣,觸目可見,觸手可及,都以一種令讀者既心碎又着迷的方式展現出來。(《Sharma》2007年1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