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往事:第四百三十七章  古典式愛情 線上閱讀

在客廳電視關於**病例的播報聲中,王橋擦掉了淚水,繼續做魚。

很快,一鍋飄着異香的酸菜魚出鍋了。

杜建國聞着香味,道:「有好菜,就必須要有好酒,堂堂黨委書記家裡,應該有好酒吧。」

「我戒酒很久了,家裡的酒都應該是以前存留下的。」王橋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到半瓶山南特曲。

杜建國將酒倒進杯子,晃了晃,道:「我們兩人吃飯,你都不喝酒,這未免有些太嚴肅了吧。」

王橋道:「我是真戒酒了。戒酒以後,最初還是很有困難,很多人都試圖勸酒。但是現在好了,沒有人再勸我的酒,都認可了我不喝酒的權利。」

杜建國道:「那是你在昌東縣有了地位,基本上不求人了。要求只求少數幾個人,這幾個人只要不強行要你喝酒,其他人自然會上行下效。如果,我說的是如果,你們一把手是好這一口,真要你喝,你會喝酒嗎?」

王橋道:「我不知道,到現在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算了,不討論這個問題了。現實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喝酒了,沒有人再勸我的酒了。這其實是我的意志得到了極大的實現,所以,我這個舉動為自己獲得了自由。」

杜建國吃了一口尖頭魚,又喝了一口酒,道:「你的想法出人意料。客觀地說,你這人越來越獨立特行了,不象一個典型的政客。」

王橋道:「典型的政客應該是什麼樣子?」

杜建國道:「至少不應該是獨立特行的性格,而應該能夠跟隨着世俗調整自己行為,而非強化自己的行為特徵。」

王橋用茶水和杜建國碰了碰,道:「我有時也在反思,在大學裡樹立了所謂的從政的理想,是不是值得堅持。最初我是在從政和創業兩件事情下進行過選擇,後來覺得創業可以隨時開始,從政只有一次機會,所以我就先選擇了從政。」

杜建國道:「你對你的選擇感到後悔了嗎?我去採訪鎮裡幹部,他們對你是發自內心的佩服和尊敬,這不是口頭上的,而是一種發自內心行為,這說明你儘管有點獨立特行,在城關鎮黨委書記崗位上卻是得到高度認可的。難道,你剛剛走上仕途起點,就想要退縮了?」

王橋道:「談不上退縮,人總得思考吧,總得反思吧。」

杜建國哈哈笑道:「都是讀書讀出來的臭毛病,喝酒。」

王橋道:「錯了,不是讀書讀出來的臭毛病,而是社會進步了,除了可以從政以外,人們還多出來無數種選擇。」

兩位大學室友就在房間裡邊聊邊談。

從畢業以後,杜建國人生算得順利,事業小有成就,是新聞界的後起之秀。更惹人注目的是他是山大新聞社的開創者,新聞社是山大最牛的社團,為全省新聞單位輸送了很多人才,這就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網絡。在生活上,妻子陳秀雅經歷過家庭變故,善解人意,為人低調,又有一個正當、穩定的教書職業,夫妻兩人已經準備要小孩子了。

王橋從事業上來說發展得也算順利,其間雖然有波折,但是只能算是前進路途中的障礙。唯獨在生活中一直不太如意,當年全班公認最有魅力的男人依舊沒有結束單身,還住着出租房,大多數時間吃食堂。儘管食堂非常不錯,可總是缺少家庭應有的氛圍。

喝了半瓶山南特曲,杜建國談興甚濃,道:「蠻子,你還是單身狗的原因是眼界太高。我從身材到相貌肯定不如你,所以我不挑,遇到合適的我就會撿到盤子裡,當成寶貝一樣。你自身條件太好,吸引的女子都是美女,而美女都被慣出來心比天高毛病,很難和秀雅一樣甘願在家裡相夫教子,這就是你仍然是單身狗的主要原因。」

王橋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從現在起,我要和你一樣,遇到合適的我就會撿到盤子裡,當成寶貝一樣,死都不放手。」

杜建國道:「有目標了,是哪一位,能不能先透露。」

王橋站起身,道:「暫時不透露,到時我會讓她和大家見面。我去寫信,你去寫稿,互不打擾。」

杜建國道:「是什麼情況,還要寫信,有點老土吧。」

王橋道:「我正準備談一次古典式的愛情。我要寫私信,不要打擾啊。」

王橋進了屋,杜建國拍着肚子,開始給妻子打電話,報告王橋有了新情況。

在臥室,王橋拿出了昌東城關鎮的信紙,開始給呂琪寫信。

如何稱呼猶豫了很久,最終,王橋寫下「親愛的呂琪」五個字。

第一封信的主要內容:

或許,這個稱呼會讓你覺得很刺耳,但是在我心目中,只能稱呼你為親愛的呂琪,用其他詞不能表達我的心情。

我們兩人的關係現在是不公平的,我對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都記得非常清楚,連細節都歷歷在目。而你卻因為受傷,將我完全遺忘。但是,我在深深心痛之餘,也感謝這個意外的傷害,如果沒有這個傷害,我們或許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見面。

我們兩人的愛情故事很曲折,其間還有很多誤解和隔閡,所以導致現在隔着太平洋的局面。為什麼會產生誤解和隔閡,既有那個特定年代的原因,也有自身的原因。我和你哥在電話聊過以後,我特意問過幾個細節,得知真相以後才嘆息造化弄人,原本真心相愛的兩人卻相隔重洋,這未免太折磨人了。

寫了這麼多,或許你會皺着眉毛,讀着一個陌生人如此肉麻的話。我從這封信開始,就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回憶,希望你有耐心讀下去,這確實是發生在我們之間的故事,也是確確實實屬於你的過去。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前往舊鄉的路途之中,那一天很巧,我們接連數次都遇到。

不知你還記得嗎,我們那一天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在昌東縣一個豆花館子裡,我正準備吃飯,見到一位提着行李的女子走進餐館(就是你)。你皺着眉毛看了屋內的環境,稍有猶豫,還是道:「老闆,收拾一張桌子。」

老闆一副愛吃不吃的不耐煩表情,指着我道:「服務員出去了,那張桌子是剛才打掃的,就坐這裡。」

你看了一眼我,提着行李坐了過來,也要了一碗豆花。

老闆坐在櫃檯上,大聲問:「燒白、紅燒豬蹄、肥腸,安逸得很,要不要?」

你扭頭看了一眼擺在門口的幾個大鍋,道:「炒一份青椒肉絲。」

老闆臉上仍然沒有笑容,轉身去切青椒。

老城牆的小餐館清一色都是豆花館子。豆花館子的標準陳設是門前放幾個蜂窩煤灶,一個大鐵鍋裡面是雪白豆花。旁邊有幾隻大鋁鍋,裡面燉着三樣標準品種,一是蘿蔔燒豬手,二是大豆燒肥腸,三是坨坨肉藕湯,除此之外還有竹編蒸籠,裡面有燒白、排骨、肥腸等品種。

我坐在我身旁,在等菜的幾分鐘時間裡,拿出一本書,低頭看了起來。

我偷眼看了看,頓時驚了一跳,你拿了一本英文書,而且不是閱讀教材,應該是一本英文小說。我與你見面時是中師畢業,英語水平只限於記單詞和做題,根本無法讀懂這種原版英語小說。而你居然在看原版,我對你的敬仰頓時就如韋小寶說的那般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這是實話,後來你就成了我的英語老師,這個細節等後面幾封信再說)。

我第一次見你時,你給我的印象是長相斯文,氣質沉靜,總是心無旁騖地讀書。

等到青椒炒肉和豆花端上桌,你就將英文書放進包里,開始吃飯。

我原本只想要一碗豆花,可是你要了一份青椒肉絲,散發出來的香味激起了我強烈的食慾(我當時才十七歲,剛剛中師畢業,幼稚得很,當然,食慾也很好)。由於我當年的家庭環境不好,作了一會兒思想鬥爭,我還是沒有加菜。你可知道,就是那份青椒肉絲,弄得我口水長流,肚皮造成反來。

我和你那時是初次見面,是真正的陌生人(現在不是,至少我單方面對你非常熟悉),所以各自默不做聲地吃着飯。

我記得很清楚,我那一頓飯吃了三碗乾飯。你也不弱,吃了兩碗乾飯,而且將桌前的豆花和青椒肉絲一掃而光。當時我的感受時面前的美女吃相斯文,戰鬥力一點不弱於年輕男子。

以上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大體如此。

我們是有緣分的,從豆花館子出來不久,我們又在郵局遇到了。

我從豆花館子出去不久,就到郵局寫信,寫了一個小時,正在寄信時,你拿着信封也走了過來。我覺得你很高傲,目不斜視,等到我將信塞進郵筒後,才上前一步將手中的信也塞進了信筒。我當時好奇地偷眼掃了一下,見到信封上的地址寫着「山南師範大學」的字樣(你是山南師範大學畢業的,等你回國,我帶你到山師去。我後來考上了山南大學,周邊諸如政法大學等幾所學校都去過,唯獨不敢去山南師範大學,儘管山師大有美女聚集地的說法,主要是怕到了山師大,會想到你)。

當初我還在分析:「你帶着行李,坐在汽車站裡,說明是到鎮裡去,山南師範大學的學生,分到鎮中太委屈了,更何況你是這種能看英文原著的老師。」

當天第三次相遇就很簡單,是在客車站和客車上。

當時客車站非常悶熱,車站廣播在播放站次的間隙,播放起歌曲:「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鐘……」不知你對這首歌還有印象嗎(有一段時間你還經常哼唱這首歌)?你置身於巴山縣的車站,相貌、穿着、氣質都與縣城車站的環境格格不入,我對這一點感受特別深。

還有一個細節,在車站時,你正在看書,有一個人挑着籠子豬放在你的旁邊,籠子豬是粉紅色、肉嘟嘟的,表面上好看,實際上很臭,你就走開了,還記得籠子豬的臭味嗎?

開車後,巧得很,我們坐一排,這把我樂壞了(實際你在行車過程中根本沒有理我)。當時你給我的感覺就是瞳孔清澈明亮、眉毛彎彎、氣質沉靜,很大學生的模樣。

今天的回憶暫時就在這裡。

我們分手後,我也發生了很多事情,到時會慢慢講給你聽。

隨後附上你寫給我的第一封信的複印件(你的親筆信,可以證明我沒有亂說我們當時的感情)。容許我再一次稱呼:親愛的呂琪。

王橋,2003年5月12日,於昌東縣城關鎮電力家屬院

寫了這封信,王橋腦中關於呂琪的細節異常鮮活起來。這一刻,他異常清楚地知道呂琪在心中的地位是其他女子難以超越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