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往事:第二百零八章 三兄弟 線上閱讀

開着車來到山南大學已經是晚上九點多。車至校門時,見到老味道土菜館上寫着一個大大的「拆」字,窗戶、窗欞都不知所蹤,只露出四四方方的空門洞。

與艾敏散夥後,王橋不再留念老味道土菜館,將小車停在校門外,步行到校園內找趙波。

趙波錄相室依然如舊,走到門口便聽到陣陣槍炮聲。進門,見到一個鋥亮的腦袋坐在一張破舊的桌子後面,趙波沒有抬頭,道:「三塊一張票,可以看兩場,十元通場。」

錄相室里有二十多個聚精會神看錄相的學生,還有兩個陪男友看錄相的女生。這個場景王橋太熟悉,反而產生一種不真實感。他和杜建國大踏步走進社會,尋找屬於自己的那片天空。趙波為了不知結果的愛情還在原地踏步,甘願放棄工作,在校園裡放着錄相。

王橋揚起手朝着那顆鋥亮的腦袋拍了過去。

趙波張口罵道:「狗日的,哪個打我。」他拍着桌子站起來,如一頭憤怒的豹子。等到看清楚來人,他上來當胸就是一拳,道:「我還以為是誰吃了豹子膽,在太歲爺上動土,原來是蠻哥,什麼時候來的。」

王橋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守着,手下夥計沒來?」

趙波道:「夥計晚自習以後替我。吳培一會就過來,我們一起到外面喝酒。」

大學時代,王橋在空閒時間經常在錄相室消磨時間,認識很多泡錄相的無聊同學。今天這二十來人倒有一半是舊識,一場錄相放完,離開時紛紛與「蠻哥」打招呼。

晚自習後,勤工儉學的小師弟接替了趙波的位置。王橋和趙波來到吳培必經之地,抽着煙,等她。

半個多小時,遠遠地看到路燈下有一條嬌小身影,正是酷似蘇三妹的吳培。

三人到校門外的燒烤攤喝夜啤,吃燒烤。王橋敏銳地發現吳培和趙波的高興勁里透着一層偽裝。似乎是為營造氣氛而故意為之。

喝了幾瓶啤酒,趙波去方便。

王橋道:「吳培,你在和趙波在鬧彆扭?」

吳培學着成年人那樣長長地嘆息一聲,道:「這一段時間我不開心,他也不開心。」

王橋道:「什麼原因?」

吳培道:「家裡想讓我留學,我也想。可是,趙波為了我不要工作,在這裡放錄相,我一走了之。未免太不夠意思了。」

王橋道:「我一直不贊成他留校放錄相,應該在山南找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工作和戀愛不僅不矛盾,反而相輔相成。」

吳培委屈地道:「蠻哥,我現在很矛盾,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王橋沉默一會,道:「愛情不能變成雙方的負擔,否則就是綁架。我和青皮是鐵哥們。但是我還是要這樣說。」

吳培認真地看着王橋,道:「謝謝蠻哥。說實話。到現在我真覺得和趙波談戀愛變成了一種負擔,每次有這種想法,我就要心生愧疚。可是這種想法確實是我心裡的真實想法。我這兩年還是和他在一起,到出國時還是要出國。」

王橋道:「他知道你的想法嗎?」

吳培道:「他知道。」

王橋不知怎樣勸他們,憋了一會,道:「那就珍惜現在的每一天。」

趙波方便回來。將老闆招到身邊,道:「魷魚三份,韭菜三份,再來六瓶啤酒。」

山大三友中,杜建國酒量最好。王橋次之,趙波最差勁,但是在絕大多數酒陣上都是趙波叫囂得最厲害,今天同樣如此。趙波喝完第四瓶啤酒之時,眼睛開始充血絲,拉着王橋談起畢業後的人生感悟。

「蠻哥,我現在是龍隱江湖,遲早要起來……我的理想不是當官,是做一個名律師,開一個律師事務所……你別瞧不起我,我是學法律專業的,一年之內我要拿到律師資格證……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等到吳培畢業,我就出去開律師事務所,以後你們有官司就找我,絕對打八折……」

王橋認真地聽趙波說酒話,從酒話中能聽出他現在的生活並不如意。

當初他能進司法局而沒有進,這個選擇或許對,或許不對。好在他還年輕,有足夠的時間來重頭再來,有驗證選擇和糾正錯誤的本錢。

這一談就是一個小時,眼見着到了十二點,吳培哈欠連天地道:「蠻哥,明天要考試,我要回去睡覺。讓趙波陪你繼續喝酒。」

王橋與趙波聊了一個多小時人生,也有點膩了,道:「明天我要辦事,酒就到此結束。」

結賬,走人。

趙波走路踉踉蹌蹌,醉態顯露無疑。王橋只得挽着他的胳膊,護送其進學校。趙波在錄相室旁邊空屋住了一套房子,吳培平時並不住在這套房子裡,只有確實無法回寢室時才暫住於此。

回到出租房,趙波從屋角摸出一瓶啤酒。王橋見吳培對趙波醉酒頗有怨氣,便一把將啤酒抓了過來,道:「晚上我要回華府小區,熬夜看電視,這瓶啤酒歸我了。」

趙波還想搶啤酒,被王橋推開。王橋道:「我喝啤酒,你喝飲料,再整一瓶。」

吳培在屋裡翻了一袋沒有開封的花生米,做為下酒菜。

喝完這瓶啤酒,王橋道了聲別,前往華府小區。

等王橋離開,吳培抱怨道:「你每次喝多了就囉囉嗦嗦,象個喝醉酒的老太婆。」

趙波脫光上衣,橫躺在床上,道:「蠻哥特意來看我,多喝兩杯有啥子嘛。我平時很少喝酒,上一次喝醉是陪你的同學。不是看你的面子,誰會理睬那些小屁孩。」

吳培道:「你只比我們高個三級,一樣是小屁孩。」她拿着牙刷到衛生間刷牙、洗臉,等到出來時,趙波已經發出鼾聲。

吳培給趙波脫了鞋。將其雙腳搬到床上。躺在其身邊,又想起父母堅決反對自己與趙波談戀愛的神情,暗自神傷。

王橋一直不看好趙波和吳培的愛情,他的愛情觀如今很現實:在自身不強大的情況下,愛情只能是海市蜃樓,禁不起生活波折。

早上七點半。王橋還在睡覺,杜建國和陳秀雅來到華榮小區。

「這麼早。」王橋打開房門,見陳秀雅也在門外,趕緊回到臥室將外衣外褲穿上。

陳秀雅道:「我媽聽說我爸要與人合夥做生意,緊張得睡不着覺,一大早就把我叫起來,讓我來問個明白。自從我爸出事以後,我媽變得很是多疑,什麼人都不相信。我和爸都說合伙人是蠻哥的親大姐。還能有什麼信不過。」

杜建國身材肥壯,心胸也同樣寬廣,道:「我們還是要理解萬歲,既然你媽要你再來問清楚,我們就過來問一問,順一順她的心,這不是原則問題。」

陳秀雅幸福地看了一眼杜建國。

王橋給兩位同學泡了茶,道:「我說得直白一點。我姐和陳秀雅他爸合作是各取所需。我姐和趙海願意投資也是有所圖,陳秀雅他爸技術好。在省內交通系統關係深厚,這個背景對一個新起步公司很重要。至於他們各占多少股份,是他們內部的事情,由他們自己解決,我只是負責介紹。」

杜建國拍着陳秀雅的肩膀,笑道:「你媽是亂操心。趙海和大姐是出資方,他們不怕受騙,你爸這種光杆司令還怕什麼?最多就是不賺錢,總不會虧錢進去。」

陳秀雅道:「你給我說沒有用,關鍵是讓我媽相信。」

王橋補了一句:「合夥還得投緣。如果三人聚在一起互相看不順眼,這事也成不了。我的原則是很簡單,能合則合,不能合千萬不能勉強。」

三人聊了一會合夥開公司的事,話題轉到趙波身上。

陳秀雅道:「我覺得趙波是表面上嬉皮,實質上內心純真,所以才做得出不要工作,守在學校培養愛情的荒唐事。」

王橋道:「他現在感到了生活壓力,只是不願意承認。男人都要經過挫折才能成熟,說不定經過這事以後,他的愛情觀和事業觀就會成熟。我跟吳培聊過,這個女孩心智很成熟,她明言大學畢業就要出去留學。」

陳秀雅道:「我作為女性不會信任這種沒有事業的男人,愛情固然美好,可是不能當飯吃,能成功的愛情都是建立在相應的物質基礎之上的。」她原本是極喜愛瓊瑤的女生,父親的經歷讓她早熟,將不食人間煙火的瓊瑤拋在一邊。

王橋道:「但願等吳培出國以後,趙波能清醒過來。」

這時,杜建國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陳秀雅母親李末琳的電話。

杜建國拿着手機走到陽台,耐心地向李末琳解釋合夥之事。他剛放下電話,陳強的電話打了過來:「建國,李阿姨疑神疑鬼,你別讓蠻哥知道。蠻哥是一片好心,知道李阿姨的態度會不高興。」

杜建國和陳秀雅離開不久,王曉開車來到華榮小區。

王橋將自己的存摺遞給大姐,道:「我只取了兩萬塊錢作為日常開支,老味道土菜館的散夥費全部在這裡,作為我的投資。」

王曉道:「這是你的血汗錢,如果投資失敗就太可惜了。」

王橋笑道:「你大膽用,投資失敗只不過是重頭再來。」

他用了一句歌詞,這句歌詞是鼓勵下崗工人重新創業的,歌詞唱起來美好,可是對於中年人來說重頭再來是太艱苦的事情。王曉知道其中艱辛,將存摺很鄭重地收好,道:「以前爸常說,人生能有幾回搏,我們兩姐弟又要搏一次。」

王橋道:「我們還年輕,失敗都有重頭再來的本錢,所以可以大膽一些。」

十點,王曉、陳強、王橋和杜建國在茶樓找了一個安靜的包間,正式見面。

王橋讓三人見面後,便主動退出,到外面和陳秀雅、杜建國匯合。三人來到附近一個茶館,坐定以後,杜建國拿出隨身攜帶的小象棋。陳秀雅一人對陣兩個男子漢,絲毫不落下風,更準確地說,是大占下風,使用「馬」術,毫不留情將兩個男子漢一次又一次踩在馬上,就如那一次在鄉下茶館。

王橋道:「胖墩,認輸吧,我們兩人加在一起,也抵不過陳秀雅的智商。」

杜建國眼光仍然看着小棋盤,道:「我就不相信,天天看棋譜,就贏不了一回。」

王橋也就不再幫忙,因為幫忙略於添亂。他坐在旁邊喝着茶,心思在茶館飛翔,然後滑出茶館,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接近十二點,王橋接到姐姐電話。

王曉道:「談了兩個小時,陳強這人還不錯,有合作的可能性,可以繼續接觸。」

(第二百零八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