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往事:第二十九章 衝突再起 線上閱讀

被丟在醫院的孕婦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護士見多識廣,埋怨道:「肯定懷的是女孩。醫院不准提前檢查男女,就是為了保護孕婦,你們不識好歹。還要找關係來找,查什麼查,有個屁用。」她見孕婦哭得傷心,不再罵人,安慰道:「別哭了,肚子裡孩子要緊,男人現在嘴巴硬,以後生個漂亮寶貝,他喜歡都來不及。」

吳重斌在鄙視男人的同時,暗道:「劉滬要真是懷孕了,也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應該很漂亮。可惜我們還在讀書,不能要這個孩子。」

晏琳從婦產科走出來,向吳重斌點了點頭。吳重斌用低沉的聲音問道:「有了?」

晏琳道:「嗯。」

吳重斌這時只覺得天快要塌下來,一股巨大壓力落在肩膀上。他穩了穩心神,反問了一句:「真的懷上了?」

晏琳反而開始安慰從小就熟悉的朋友,道:「懷上就懷上了,你勇敢點,要給劉滬卸下心理負擔。你越鎮靜,劉滬就恢復得越好。你快上去接她,別把她晾在上面。」

婦產科在一樓,其他科室皆在樓上。

醫院外科,劉建廠卷着袖子來到走道上,對坐在走道上麻臉等人道:「弄好了,走,胡哥要請我們喝酒。」

中午,胡哥召集手下與流竄到火車站的東北幫幹了一架,橫行山南的東北虎吃了虧,傷了不少人,狼狽地退出了靜州火車站。劉建廠左手被砍了一刀,到醫院縫針以後,帶着幾個哥們下樓,正好看見晏琳與吳重斌站在婦產科門口。

劉建廠在南橋頭小商店偶遇晏琳,便覺得王八看綠豆——對了眼。他的志向是成為靜州大哥,這個志向並不妨礙他喜歡清純健康的女生。見到晏琳與男人出沒於婦產科,頓覺原本屬於自己的清白姑娘被糟蹋了,火氣騰騰往外冒,用手指着吳重斌,大罵道:「這個狗日的,敢跟老子爭女人,打他!」

幾人都跟着劉建廠到復讀班去吼過「晏琳,我愛你」,知道劉建廠心思,見到老大的女人居然有人染指,而且似乎是出沒於婦產科這種嚴重染指,「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惡氣在諸人胸中蓬勃而出,化成了打人動力。

女友被確診懷孕,吳重斌心情格外沉重,傻在當地,沒有聽到劉建廠等人的罵聲。晏琳見數人惡氣騰騰地衝過來,驚問道:「你們要做什麼?」拉着吳重斌朝後退。

等到吳重斌回過神來,五六個拳頭已經招呼到身上。

獨虎怕群狼,好漢難敵雙拳,吳重斌轉眼間便被打得鼻青臉腫,情急之下,奪路而逃。

劉建廠沒有出手,站在晏琳身旁,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你太沒有眼光,這種沒有血性的男人,你要來幹嘛。以後就跟着我,我不嫌棄你進過婦產科。」

晏琳怒極反笑,道:「我和你有關係嗎?你算哪根蔥,在這裡裝模作樣。」

劉建廠怒不可遏地揚起手臂,左右兩個耳光打在晏琳臉上,道:「我把你當個寶,**是根草,跟別的男人亂來,都進了醫院,真以為我不敢打你,媽的,賤貨!」

從小到大,晏琳都是在精心呵護中長大,在家裡是小公主,在學校是好學生,除了上一次被包強打過一巴掌,從來就沒有挨打的記憶。她是一個勇敢爽利的女人,被扇了兩耳光後,沒有想到哭泣,而是奮起反抗,張開五指,朝劉建廠臉上抓去。

劉建廠經常打架,身手還是挺不錯的,抬腿就踹,毫不惜香憐玉。

婦產科門口以女人為主,見劉建廠辣手摧花,紛紛站出來指責。劉建廠氣憤地朝着坐在地上的晏琳「呸」了一聲,梗着脖子,不理睬眾人的指責,揚長而去。

圍觀的人不清楚劉建廠和晏琳的關係,聽到劉建廠所言,就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晏琳。

晏琳被踢中小腹,坐在地上,一時之間緩不過氣來。

吳重斌被群毆以後,跑到街上,從商店摸了一把菜刀,沖回婦產科。晏琳還坐在地上,臉頰紅腫起來,嘴角有一抹血跡。

吳重斌將晏琳從地上拉起來,兩眼閃着凶光,惡狠狠地問:「那群人到哪裡去了?」他手裡提着寒光閃閃的菜刀,往日還算儒雅的臉上充滿猙獰。

「他們走了。」晏琳從小手包里拿出餐巾紙,自己用一張,又遞了一張給吳重斌,道,「你臉上還有鼻血,要擦一擦。」

吳重斌還在殺氣騰騰地左顧右盼時,劉滬做完檢查,從婦產科愁容滿面地走了出來,看見鼻青臉腫的兩人,驚訝得合不攏嘴。

吳重斌不願意在人多嘴雜的地方解釋,手提着菜刀,道:「別問了,邊走邊說。」走進東側門,他將菜刀別在腰上,心煩意亂又怒火衝天地回到寢室。

晏琳回到寢室後急急忙忙拿出鏡子,鏡子中有一張紅腫的臉,細看左右兩邊臉頰都有手指印。取出化妝盒子,反覆塗抹在臉上,效果卻適得其反,紅腫處格外明顯。試過多次以後,她放棄了遮蓋,恨恨地罵道:「臭流氓,打女人。」

吃飯時間,劉滬去打飯菜,晏琳躲在寢室里不敢出門。到了晚自習時間,她無法繼續躲下去,找了一頂帽子戴上,一路低頭來到教室。

王橋一直在教室里等着晏琳,見到她終於出現在教室里,拿着筆記本走了過去。晏琳這本高一數學筆記本是一個寶庫,以前很多疑惑不解的難題,看完筆記本便一清二楚。他結合課程進度,已經學到了第七頁,積累了好幾個問題要請教晏琳。

走到近處,他看到晏琳臉上的指印,驚訝地道:「你的臉怎麼了?」

糗樣被王橋看見,晏琳低頭道:「我、劉滬、吳重斌到外面辦事,又遇到那群流氓,我和吳重斌都被打了。」此時的晏琳對王橋暗生情愫,在他面前出醜,既羞又惱,一張臉更紅得像猴子屁股,恨不得在地上找個縫鑽進去。

「他們打人總得有個理由,或許他們的理由在我們看來是荒謬可笑的,但總得有理由吧。」王橋見着晏琳臉上傷痕,心裡翻開了鍋,按照他的本性,路見不平眾人鏟,早就要仗義出手了。只是,讀大學是王橋多年來的夢想,更是復讀班的第一任務,他不太願意在這節骨眼上節外生枝,更何況劉建廠這一伙人與尋常的學生團伙不一樣,已經是羽翼漸豐的黑惡勢力,如果爭鬥起來,很難避免傷亡。進過一次看守所,那滋味夠嗆,他不願意再次進入看守所。

晏琳用手蒙着臉,道:「誰知道他們腦袋裡想的是什麼爛主意。」

王橋道:「靜州地痞流氓多,社會治安不太好。我上次給吳重斌建議過,這段時間儘量少到校外。你也不要外出,儘量避開這群人。」

「難道就被白打了?」在晏琳心目中,王橋屬於喬峰似的英雄人物,沒有料到見自己被欺負,居然沒有憤怒,反而勸自己忍氣吞聲,做縮頭烏龜,心裡感到一陣陣失望。

王橋道:「還能怎麼樣?報告派出所,這事太小,報告學校,學校對社會人沒有制約力,所以,我們只能自保,儘量避免發生衝突。現在包強離開了學校,那些人不太可能進入學校。」

晏琳低聲道:「我知道了。你有什麼問題?」

王橋覺察到晏琳並沒有忍住氣,但是他沒有和四年前那樣為朋友兩肋插刀,因為在他心目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後退一步,或許就海闊天空。

吳重斌回到寢室以後,越想越不服氣,將菜刀磨得鋒利,準備大幹一場。劉滬從田峰口裡得知此事,將男友叫到圍牆邊,在小樹林裡大哭一場。淚水之下,百鍊鋼也被哭成了繞指柔,吳重斌只得承諾不去打架。

到了夜晚,吳重斌單獨將王橋叫到了圍牆邊。

吳重斌道:「今天我遇到了麻煩?」

王橋道:「我知道,晏琳給我說了。」

吳重斌散了一枝煙給王橋,道:「現在怎麼辦?」

王橋道:「忍。」

吳重斌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道:「我已經忍無可忍了。如果他們再來騷擾我們,還要忍受嗎?在我們這群人里,你是大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王橋腦子裡浮現出逃向廣南以及看守所的一幕又一幕,想了一會,道:「我還是那個意見,就當縮頭烏龜,不到外面和他們硬碰。但是,如果他們繼續到學校來騷擾我們,那就來一次狠狠的反擊,這一次反擊要把他們打痛,要讓他們不敢再來,免除我們的後患。我們不能違法,要精心策劃反擊手段,既要打人,又要合理合法。」

吳重斌有點昏,道:「到底怎樣才能做到這一點?」

王橋道:「大原則定下來了,到時就隨機應變。還有,我們幾人的實力不夠,得將洪平拉上。他有幾個昌東的人,也敢打架的。」他強調道:「打架的前提是無法避免打架,他們再次進入校園之時,才是我們反擊的底線。」

說這句話時,他心裡明白這一架肯定是免不了的,不禁暗自嘆了口氣:「諾大一個靜州,居然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