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台:第126章 真兇浮現2 線上閱讀

次日群臣至政事堂,本想着昨日皇帝因病罷朝,今日哪能這麼快就病體痊癒,誰知道抬頭一看,卻見殿上正中卻擺着兩把椅子,心中詫異,就聽得司禮官唱儀,眾人行禮,抬起頭來,就見着上面端坐着帝後二人。

眾人大驚,就見着內侍展旨念道:「朕自幼體弱,不堪政務之繁重。皇后與朕夫妻一體,着令皇后代攝朝政,從今往後,皇后言亦稱『朕』暨『予』,着為定式。」

群臣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就見着一道又一道的旨意下來,先是賞賜高勛女裡頭下軍州,後又令右皮室詳穩耶律賢適出列出任北院樞密使,再升北院樞密副使室昉為北府宰相。

於是高勛和女里想要的北府兩個位置全部落空,喜隱以為自己會因為耶律賢病倒而得到的攝政之權也沒有了。

從政事堂出來,雙方均是臉色鐵青。

其實這一日,燕燕雖然是正式坐上了政事堂,但卻是一句話也沒說過,一切均是由耶律賢坐鎮,但是這一步邁出來,便是一個新的開始。

昨天衝動說出自己可以代替耶律賢上朝之後,燕燕始終是處在一種恍惚之中,似乎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籠罩着她,一切都是這麼不真實。

事實上,她昨天非但沒有睡不着,反而像是走過了一段極長的跋涉之路似的,一回到她自己宮中就躺下睡着了,及至到了今天早上,她一早就睜開了眼睛,整個人的血液如同燃燒着一樣,簡直無法安坐。

她懷着忐忑不安的心,來到了耶律賢的宮中,看着他起床,看着他一臉平靜地帶着溫和的笑容,帶着她走過長長的宮道,走進政事堂。

或者她應該是慶幸,今日不是大朝會,而僅僅只是幾個重臣在政事堂議事。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她要獨自坐在那大殿上,面對文武百官時,會是怎麼樣一種情景。

耶律賢從始自終一直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清涼乾燥,鎮定不動,漸漸地讓她的心也鎮定了下來。

她與他從殿後走出來,走進政事堂,她看着面前所有低下的頭顱,此刻她還不能夠認清所有的人,她不知道他們是忠,是奸,甚至還有殺死她父親的兇手,和正想殺死皇帝的兇手,以及,曾經想殺死她和她的孩子而未遂的兇手。

然而,她坐在這裡,他們所有的圖謀,在這一刻,統統失敗了。

或許他們還會有新的陰謀,新的手段。下一步會是什麼,她無從得知,而唯有在此刻,她才這樣強烈地感覺到,她和皇帝,是聯結成一體的,同生、共死、同榮、共毀。

她緊緊握住了耶律賢的手,這一刻,她想慶幸,坐在這上面的,不是她一個人。

沒關係的,有他在,有她在,她會慢慢地看清他們,了解他們,讓他們在皇座面前,真正的臣服。

直到朝臣們散去,她只覺得她的手已經冷汗濕透,而此時,耶律賢才緩緩放開她的手。

燕燕接過了雙古遞來的錦帕,扭着錦帕,感覺着手心的汗被錦帕吸走,然而仍然是有一層粘粘的感覺,很不舒服。

「皇后今日臨朝攝政了?」韓德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愣住了。

志寧恭敬地答:「是。」

沉默良久,韓德讓才嘆了一口氣,看來耶律賢的病情,比他所知道的更為嚴重了。想到這一點,他心中五味雜陳,他是看着這個孩子從四歲起,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長大,他們也曾經有過共同的熱血、共同的理想、共同的追求;曾經攜手成長、曾經生死與共、曾經無話不談。

而今,他的病情竟然嚴重到要懷孕的妻子來替他上朝的地步了嗎?如果這一次不是蕭思溫的死讓他趕了回來,他是不是有可能再也見不着他了?

而燕燕呢,那個天真無邪的小淘氣,她真能夠坐到這朝堂上來嗎?她能夠鎮得住群臣嗎,她能夠看得清那些老奸巨滑的算計嗎,她能夠躲得過那些明槍暗箭的攻擊嗎?

他仰首朝天,長吁一口氣。或許他真的應該慶幸自己此刻已經回來,至少在他們需要他的時候,他還在。

人非太上,豈能忘情。他有舍不下的牽掛,他也有舍不下的人。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問志寧:「你可有查到線索了?」

志寧露出敬佩的神情來:「公子,你知道我查到了?」

韓德讓道:「你的性子我知道,若是查不到,你不會這麼快來報我說線索中斷。」

志寧拱手:「果然不出公子所料,我又去查了忽爾博這些日子來的行蹤,查出來果然之前有人找過他們,但是……」

韓德讓問他:「但是什麼?」

志寧跪下:「但是查到那個人,是、是後族思溫宰相那一房的家奴。」

韓德讓的臉色變了:「難道竟是……」他定了定心神,道:「不管如何,還是要繼續追查。」

志寧勸道:「若是後族家務,我們豈好插手,不如把這個結果直接告訴皇上,皇后或是太平王妃、趙王妃。」

「不,」韓德讓搖了搖頭:「事情沒這麼簡單,你須再查下去,我如今已經是上京皇城使,有什麼事,你儘管查。不管查出什麼來,我相信自有主上和皇后作主。」

志寧不敢再問,於是連着幾日,最終查出了兩個名字。

「蕭海只、蕭海里?」韓德讓念着這兩個名字,重重一拳捶在案上:「若當真是他們的話,實是喪心病狂!」

卻原來這蕭海只和蕭海里,是蕭思溫的親侄子,也是他這一支中血緣關係最近的人。蕭思溫無子,曾經考慮過在族中擇一嗣子,而若論血緣,這兩個人當排在最前面。

然而韓德讓與蕭思溫府多有往來,他卻是知道,這兩個人實屬無能之輩,莫說做不成一件正經好事,便是教他們做件有能量的壞事,只怕也是不成的。

以蕭思溫的性情,豈會將他們考慮在內。難道就是因此,方令得二人懷恨在心,對蕭思溫暗下殺手?

當韓德讓的進宮面奏請求傳到宮中的時候,燕燕正好和耶律賢在一起。

這幾日耶律賢身體不好,燕燕照常每日到政事堂處理政務。有些簡單的她就當場處理,有些麻煩的她就帶回來,坐在耶律賢的床邊念給耶律賢聽,然後耶律賢就會輕聲把其中關聯的人和事詳細解釋給她聽,教她如何處理。

當楚補把韓德讓的意思帶到的時候,燕燕也正在一邊聽到了,一時沉默。

耶律賢輕咳一聲,看了燕燕一眼,道:「朕如今身體欠安,諸事都交由皇后處理,更何況這是後族之事,還是皆由皇后處理吧。」

燕燕站了起來:「好。」

她不再說一語,直接轉身向外行去。耶律賢看着她的背影,輕嘆一聲:「楚補,皇后實在是很適合這個位置。」

楚補也是最清楚這其中的往事,當下不敢說話,心中卻未嘗不以為是。

皇后成長得很快,從蕭思溫死前,還是個由着自己性子行事的少女,到如今能夠面對任何事情都毫不變色,她的這種沉穩氣象,仿佛天生。

就算是耶律賢,也不免有許多情緒浮燥,心態不穩的情況,但皇后卻似乎除了在蕭思溫死的時候崩潰一回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沒有見她為此而失態的。

當韓德讓以為可以見着耶律賢的時候,沒想到出來的竟然會是燕燕,也不禁一怔,他平復心情,上前行禮:「微臣參見皇后。」

燕燕並不客氣,直接坐下道:「韓通事,你可查到什麼了?」

韓德讓將證據呈上,並說了蕭海只與蕭海里之事,道:「事涉後族,臣不敢擅專,還請主上,皇后示下。」

燕燕看完證據,只說了一句話:「此事涉及人員,不管到哪一層面,你都可以做主,我與主上在你背後擔承。」

韓德讓拱手:「是,臣遵旨。」

這一場君臣奏對,是在御書房中,兩邊侍從林立,兩人一坐一站,中間足隔了一丈遠,所有的傳遞都由侍從經手。

燕燕發現這一個場面,並不如她想象中那麼難以面對,她原以為,自己會激動、會失控、會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這一場見面,她穩穩地走下來了,沒有出一絲差錯,而韓德讓,也同樣沒出一絲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