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高考:64.往事 線上閱讀

「001先生,儘管你排位非常高, 曾經差點兒成為我的直系上司, 我很慶幸是差一點兒。」021轉過去,硬邦邦地補充說:「但我不得不提醒一句, 你現在是受、罰、期。」

她特地強調了最後三個字。

說完, 她才轉向游惑說:「你也是。」

秦究點了點頭:「謝謝提醒, 但我沒記錯的話, 似乎沒有哪條規定寫着:受罰期的監考官罰完不能順便回家?」

他說完,還問了922和154一句:「有麼?」

922正處於「老大邀請考官A回家」的衝擊中,掉線掉了半天,沒說話。

154說:「沒有。」

154一貫站在自己老大這邊, 匯報完還不夠,又對021重複道:「確實沒有。」

「……」

021瞪着他。

心說踏馬的當然沒有規定, 因為之前壓根沒有你老大這樣的考官, 心裡稍微有點數好嗎?

她有心直接懟回去,反正眾所周知她不喜歡001。

但要命的是失憶的考官A跟他關係好,態度太差搞不好還會影響她的形象。

她只能憋回去,換另一句:「考生也不能無故進監考官住處, 這條有明文規定, 恐怕你是忘了。」

這條秦究是真的忘了。

他「哦」了一聲,又不慌不忙地說:「有故就可以。」

有你大爺的故。

021冷艷的臉快繃不住了:「受罰考生這三天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 有異議找系統。罰完你有時間回家那是你的事, 我管不着。」

說完, 她蹬着高跟鞋咣咣進了樓。

***

雙子樓很像普通的商用大廈, 一層有三個電梯門。

門頂有不同顏色的提示燈,紅、白、藍三種。

922心不在焉,下意識站在亮紅燈的電梯前,被021瞥了一眼。

「錯了。」154把他拽到藍燈這邊,提醒道:「老大又不是在生活區違的規,他這幾輪都按照考生算。」

游惑聽見這句話,心裡有了了解——

三個電梯不能混用,應該是有身份區分的。

亮藍燈的是考生專用。

亮紅燈的是監考專用。

那麼白燈呢?

NPC專用?休息處老闆、司機、服務生專用?

游惑有一點好奇。

大廳里接連響了兩聲「叮」。

他們等待的藍燈電梯開了,最邊上的紅燈電梯居然也開了。

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

前面那位是個年輕人,穿着打扮一絲不苟,跟154有得一拼。

看見大廳還有其他人,他愣了一下,點頭說:「晚上好。」

可能是秦究在的緣故,他點頭的幅度很大,有種老老實實的尊敬意味。

他抬頭的時候悄悄瞄了021一眼,表情嚴肅,耳根泛紅 。

跟在後面出來的是個中年人。

頭髮沒有打理,亂得像雞窩,下巴上有一圈胡茬,像是幾天沒刮過了。

看到他的瞬間,021僵了一下。

因為這也是一位早期監考官,同樣認識考官A。

據說他曾經非常厲害,年紀對他似乎毫無影響。但後來受了一次傷,身體機能就開始全面下降,落得1006這麼個排位。

這還是和他早年成績折中的結果。

如果單以這兩年來算,他可能要排到倒數。

021心想平時想見到這些人還挺難的,今天不知怎麼了,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淨給她添堵。

好在1006是位老油條。

他半睜着眼睛沖這邊抬了一下手指,估計連人都沒看清,咕噥了一句:「好。」

轉頭就走。

021又鬆了口氣。

她擋住電梯門催促道:「趕緊進來。」

說話間,078匆匆趕來,踩着時間點鑽進了電梯。

電梯裡面沒有樓層按鈕,自己往上升。

游惑掃了一眼。

秦究解釋說:「停在哪層全憑隨機。」

游惑:「有什麼區別?」

他以為秦究會說「難度」之類,結果對方說:「手氣好不好的區別。」

游惑當即懶得理他了。

過了幾秒,他忽地想起來:「剛才那位也是監考官?」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款式的監考官。

021很想回答游惑,但她得努力憋住裝冷酷。

不過下一秒,她又很後悔為什麼自己不開口。

因為回答的人又是秦究。

「一位剛受完處罰的監考官。」秦究說。

「什麼?誰?」078沒跟上節奏。

154說:「剛剛碰到1006了。」

078恍悟道:「好像是看到了,我跑太快沒顧得上打招呼。他又受罰了?」

154:「嗯。」

078說:「那臉色肯定不好。」

154:「是啊,挺憔悴的。」

078看了游惑一眼,拐彎抹角嚇唬說:「畢竟懲罰還是很難熬的。」

他砸了幾下嘴,又看了一眼游惑。

對方無動於衷。

「……」

078覺得白瞎了自己一番演技。

***

電梯很快停住。

金屬大門打開,四位監考官卻沒有動。

「到了,下吧。這次的處罰是清理考場。」078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說:「現在是9點30,有點晚了,祝你們一晚上能搞定,結束之後再見。」

說完,電梯門重新合上,帶着四位監考下去了。

「清理考場什麼意思?」游惑從緊閉的電梯門上收回視線。

「一場考試結束之後,有些考場會變得比較難看,這就需要做一些清理。」秦究說:「系統把這個作為一種懲罰手段,因為清理過程中碰到的麻煩,不一定比考試少。」

他說完停了一下,又補充道:「被毀了的考場除外。」

游惑點了點頭。

他們所在的樓層是一個大平層,空空蕩蕩。

正對電梯有一大片落地窗,窗邊坐着一個灰發老頭,正垂着頭打瞌睡。

剛剛那些對話和動靜居然沒有把他弄醒。

「找他?」游惑沖老頭抬了抬下巴。

秦究掃視一圈說:「應該是,沒看到第二個活物。」

什麼叫應該是……

游惑:「你以前沒來過?」

「你可以有點誤解,一般而言我還是非常遵紀守規的。」秦究說。

他朝老頭走去,屈指在對方面前敲了敲。

敲完他轉頭對游惑說:「這是第一次。」

老頭一激靈,終於醒了。

他抬起頭,一見秦究就說:「你怎麼又來了?」

秦究:「……誰?」

老頭:「你啊。」

秦究沒好氣地說:「認錯人了。」

老頭似乎有點糊塗。

他蒼老的眼珠盯着秦究看了片刻,低聲咕噥說:「認錯了嗎?噢……可能吧,我最近記性是不太好。」

老頭低頭想了片刻,又用手指梳了梳頭說:「算了,不想了。來——」

他指了指面前的金屬台:「按手掌,需要登記一下違規信息。」

秦究照做。

手掌按上去的瞬間,屏幕上刷出幾行字來:

姓名:秦究

准考證號:86010-06141729-Gi

關聯准考證號:86010-06141729-82

過往記錄:12次

老頭瞬間來勁:「12次,我就說沒認錯,就是你!」

秦究自己都愣了。

他轉頭看了游惑一眼。

游惑:「講個笑話,第一次來。」

秦究:「……」

「你是不是漏了一位數?」

秦究盯着信息,摸着頸側說:「關聯了舊准考證號,應該是做考生期間來的。」

但是12次……

游惑:「按每場考試你都踩點違規來算,你違規了12門?」

秦究:「……差不多。」

「現在是五門制吧,你那時候究竟多少科目?15門?」

秦究還沒開口,老人插話說:「哪來的15門,就5門,頂天9門。」

秦究挑起眉。

老人說:「眉毛放下來,我記得你,不會錯的!雖然我現在記性差了,人也有點木了。但我記得你,印象太深了……」

確實印象太深了。

上了年紀,人就慢慢遲鈍了。

他以前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什麼時候做起了看門人……這些,老人都已經想不起來了。

反倒是看門這幾年見過的考生,偶爾還留有印象。

秦究是印象最深的一位。

他甚至能回憶起零星的場景。

這對他來說,太不容易了。

***

那是個暴雨天,落地窗外一片青灰,電閃雷鳴。

打盹中的老人被一個驚雷弄醒,沒再睡着。

他正看着窗外發呆,電梯突然響了。

他轉頭看過去。

打開的電梯門裡站着兩個人。

一個就是秦究,另一個站在電梯裡側角落,因為角度問題始終沒看見臉。

只能看到一隻撐着欄杆的手,襯衫袖口雪白乾淨,還有一截長直的黑色軍靴。

秦究抬起手指跟老人打了個招呼:「下午好。」

老人說:「怎麼又是你?」

秦究一笑:「是啊,我又來了。」

這位考生懶洋洋的德行實在很欠揍。

不僅老人這麼覺得,電梯裡那位也一樣。

老人看見軍靴動了一下,那人對秦究說:「滾出電梯再聊天,別撐着門,我趕時間。」

「趕什麼時間?」秦究回頭問了一句。

「……開會。跟你有關係麼?」

秦究唔了一聲,答非所問地說:「還行,進步了。」

「什麼進步?」

秦究:「會回答問題了。比上次見面稍微熱情一點,跟上上次比就更明顯了。」

「……」

老人聽着都替那人腳癢。

要是有靴子,他就踹了。

果然,他看見那隻軍靴抬了一下。

秦究笑着讓了一下腿,走到電梯外。

他替那位監考官按了下樓鍵,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時候,沖裡面的人擺了擺手:「再接再厲,大考官。」

電梯下去了。

秦究轉身走到老人面前,熟門熟路地按了一下手掌。

滴地一聲,屏幕上刷出幾行信息:

姓名:秦究

准考證號:86010-06141729-82

過往記錄:5次

老人忍不住問:「你究竟考幾門?」

「五門。」

老人的表情變得一言難盡:「你門門都要來一回?」

「不至於。重考了兩次,算是七次來五回吧。」

「你還挺驕傲?」

秦究又笑起來。

這位考生常常是笑着的,說話會笑,懶得說也會笑。

但這些笑十有八·九都透着一股傲慢的痞氣。

可能骨子裡就不是個正經東西。

總之,挺讓人牙癢的。

老人說:「你這應該是最後一門了吧?罰完是不是就該出去了?」

「不一定。」

老人一口水嗆在喉嚨里:「撇開重考不是五門了麼!」

秦究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卡:「還剩一張。」

老人定睛一看,卡牌上寫着兩個粗體字:重考。

「……」

秦究又說:「不過有點遺憾,可能派不上用場了。」

老人好奇地問:「為什麼?」

「因為抽到了一次黑卡,考制改革。」秦究說:「按等級來算,穩在C就可以。」

老人:「……」

不是,什麼叫穩在C???

他覺得這位考生可能是個變態。

他重重拍下控制鈕。

落地窗瞬間消失,暴雨夾着雷鳴撲了進來。

老人坐的地方剛好在被撲的範圍之外。

這裡是懲罰區,懲罰內容是清理考場,考場隨機。

只要考生從敞開的落地窗爬下去,落地是哪個考場就是哪個。

老人一直覺得,爬的過程就是個很要命的懲罰。

那麼高的樓,別說下去了,光是站在邊緣看一眼都腿軟。

一路哭一路爬的他見得多了。

只有秦究例外。

這人部隊裡練久了,根本沒有怕的東西。

看着他往窗口走,老人忍不住問:「你老重考幹什麼?刷分啊?」

秦究在邊緣停下腳步,雨水沿着他英俊瘦削的臉滑下來。

他笑着說:「您猜。」

然後翻身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