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高考:16.黑婆 線上閱讀

廣播說完考試信息就死了,車裡一片寂靜。

什麼大寶貝什麼定心丸,在「吉普賽」面前統統成了做夢。

大家茫然片刻,癱軟在了座位上。

中巴瞬間變靈車,拖着幾個涼人。

睡覺被吵醒就夠令人討厭的了,還是被這種糟心事吵醒。游惑正要坐直,就從眼縫裡看見某人朝這裡走來。

他立刻閉上眼,假裝已經睡死過去。

中巴像開在雲中,毫無顛簸。

腳步聲在旁邊停下,游惑腦後枕着的椅背塌陷了一塊。接着,他的耳機線被人輕扯了幾下。

「……」

游惑冷臉裝睡。

耳機線又被輕扯幾下,連帶着耳垂耳釘都在動。

「……」

游惑繼續裝死。

「信號都沒有,塞得哪門子耳機?別裝了。」某個熟悉的、拖腔拖調的聲音響了起來。

「……」

游惑實在裝不下去了。

他半睜開眼,眸光從眼尾瞥掃出來,看着耳機線上那隻手:「有事?」

問完這句話,他才抬眼看向站着的人。

從神情到語氣,充分表達了「有屁放沒屁滾」的傲慢情緒。

秦究收回揪耳機線的手,搭在前座的椅背上。

他用下巴指了指游惑身邊的座位,似笑非笑地說:「你的背包?麻煩它讓個座。」

「它不願意。」

游惑面無表情地說完,塞緊耳機,又閉上了眼。

沒過兩秒,那煩人的手又來了,直接摘了他的耳機。

手指擦過耳郭耳垂的時候有點癢。

游惑抬手捏住耳釘,擰着眉睜開眼:「還有什麼事?」

「如果它實在不願意,我只好自己動手了。」秦究笑着拎起黑包,輕掂了一下分量,然後擱在了游惑頭頂的行李架上。

游惑盯着他:「你不能換個空座?」

秦究:「恐怕不能。全車一共九個座位,你們占了七個,我不坐這裡就得去捆司機了。你很難說,但其他人應該不希望我那麼做。」

游惑:「……」

他上車的時候根本沒數過座位,誰能想到一個破車位置這麼緊張。

秦究在身邊坐下。

這人穿着大衣顯得高高瘦瘦,但靠近了就能感覺到,他的身材應該是挺拔悍利的,隔着布料都能感覺到硬邦邦的手臂和體溫。

還好車內座位不多,前後排空間大,否則這兩人的腿都無處安放。

但即便如此,膝蓋還是不可避免會碰到。

游惑想把腿伸直,但那樣會踢到前座的人。

而且這種時候,好像誰先讓開,誰就落了下風似的。游惑想了想,乾脆破罐子破摔,重重抵在秦究膝蓋上。

他拉高衣領準備合眼睡覺,就聽秦究低聲咕噥:「吉普賽,真行。」

游惑氣醒了:「這不是你選的科目?」

秦究瞥了他一眼,手指懶洋洋地比了個縫:「要這麼說,我有一點冤。」

你冤個屁。

游惑冷冷看着他。

「看看你們挑的人。」秦究指着Mike坐的地方,「據我所知,這位考生身世很繽紛啊。混了美國、法國、俄羅斯、西班牙四種血,然後長成了這樣。」

游惑:「……」

「抱歉,不小心帶了點攻擊性。」秦究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抱歉。

游惑:「考生信息你都有?」

「你猜?」秦究嗓音低沉,即便拖着腔調也很好聽。

游惑冷嗤一聲。

既然能把人拉來這個鬼地方,他相信考試系統應該掌握了完整的信息。那監考官們知道多少呢?

游惑回想他們之前的表現,感覺應該不多。

監考官也受規定束縛,或許……他們想知道考生的具體信息,也需要走一個獲取流程?而且那個流程應該不簡單。

否則001、154、922第一個要查的就是他。

秦究支着頭,烏沉沉的眸子看了他一會兒說:「放心,一般而言,我對考生信息沒什麼興趣。」

游惑「哦」了一聲,極其敷衍。

「總之,隊裡有這麼個寶貝,你們輪到這種鬼地方也不稀奇。」秦究說。

游惑不知道所謂的考試系統背後究竟是什麼,但感覺是個刁鑽古怪的脾氣。為了避讓他們這組人所有的「母語」,九曲十八彎地搞出個「吉普賽」,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找到了原因,他便沒再把鍋扣給秦究。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剛才上車起,秦究就顯示有點不太高興。

游惑看着垂眸出神的監考官……

也許是車外雪光太亮,他眼睛又疼起來,有點難受。

他草草揉了兩下,塞上耳機繼續悶聲睡覺了。

……

·

車行駛了十分鐘,路邊突然顛簸了一下。

頹喪的考生們被顛回神,這才發現車外的景象已經變了。

漫天的雪霧已經沒了蹤影,眼前是一條盤山公路。

路況不好,車開上來之後便一路顛個不停,到處都是凝固的泥巴、硌腳碎石。

這路還很窄,如果兩方會車,都得掛一檔,一點點挪蹭過去。

山下草木攏生,一眼望不出深度,滾落下去很可能屍骨無存。

就這樣,這破中巴還開得格外奔放。

行至中途,司機鬆開一隻手去擰廣播旋鈕。車內廣播滋滋響了幾下,跳轉到某個頻段,唱老舊的歌,偶爾穿插一句交通提示,說某山路部分路段有山體滑坡的情況,無法通行。

播報間,車前方就出現了一塊警示牌。

警示牌前面是一大塊山石和橫倒的樹,正常車子顯然過不去。

但司機居然完全無視警示牌,開着破車搖搖晃晃顛了兩下大的。

眾人一陣驚呼,等他們重重落回座椅,車已經穿過了滑坡路段,繼續往深山裡開去。

·

自從進了深處,天倏然陰沉下來。

車裡明明有暖氣,大家依然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從盤山路另一邊出來時,路邊有一個老舊的路牌,標着道路編號。

老於裹緊了衣服縮在座位上,看着那個編號咕噥:「這條路好像靠近邊境了……」

「真要出去?」於聞瞪大眼睛。

老於:「不知道啊。」

於聞縮着脖子,慌忙盯着車外:「邊境線能亂竄嗎!」

說話的功夫,中巴車一個大轉彎,鑽進了路邊的林子裡。

眾人被這神鬼莫測的路線弄蒙了,想問問吧,司機又是個啞巴。

又過了10分鐘。

車子從林中鑽出,在泥路邊急剎車。

·

「哥,醒醒,下車了。」於聞單腿跪在座位上,越過椅背去叫游惑。

他是真的佩服他哥的大心臟,居然睡得這麼沉。

游惑扒拉了一下頭髮,半睜着眼掃過身邊,座位已經空了。

他下半張臉掩在衣領里,悶聲說:「人呢?」

「啊?」於聞沒聽清。

游惑搖了搖頭徹底醒了。

他站起身跺了跺睡麻的腳,低頭朝窗外看去:「這哪兒?」

這回於聞聽清了,「不知道,司機把車停這就跑了。」

「什麼叫跑了?」

於聞朝窗外一指:「喏,就這麼一條泥路,他跑進去了。」

他們似乎停在了某個村子路口,穿過雜亂的樹枝,隱約能看見高低交錯的屋頂。除了一條通往村子的小路,再沒有其他可以走的地方。

他們被看不到邊際的樹林圍住了。

於聞跟在游惑身後下了車。

考生們傻在車門外面面相覷。

監考官秦究則遠遠站在林子裡,扶着一棵樹,不知抬頭在看什麼。

「老於說之前那條路靠着邊境,咱們會不會在現實里的某個地方?」於聞問游惑。

新加入的陳斌插話說:「以我的經驗,應該不會。不過你會在這裡看到一些現實的影子,某些東西甚至在哪裡見到過。」

於聞:「如果不是現實存在的地方,那所謂的死,是真的死麼?」

陳斌苦笑一下:「不知道,只有試了才知道。但誰敢拿這種事去試呢?」

於聞垂頭耷腦地說:「也是……」

游惑沒糾結這種話題,他下車之後在泥路附近轉着一圈。

沒多會兒,他踢了踢某處說:「這有地碑。」

「我正找着呢,原來在你那兒。」陳斌是個有經驗的,下了車也在到處找信息。

他走過來蹲在地碑面前,扒開覆蓋的雜草:「應該寫着地名吧,雖然用處不算大,但是能知道自己在哪兒也是個安慰……」

大家聞言都圍過來。

就見那破爛不堪的石碑上面刻着幾個奇奇怪怪的圖形。

「這畫的什麼?」

「字母吧……」

陳斌從包里掏出紙巾,把沾了泥巴的部分擦掉,大家艱難地辨認着。

於聞:「k……這是a?」

陳斌:「lo……這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p吧。」於遙扶着肚子,歪着頭認字:「那個像h……u……v。」

撇開那些雜七雜八不知有用沒用的部分,這碑上刻的地名長這樣:

kalo phuv

眾人:「……」

啥玩意兒啊這是。

講個笑話,看地碑能知道自己在哪兒。

·

大家正崩潰的時候,那個一聲不吭跑了的司機又回來了。他帶了兩腳黑泥以及一位裹着軍大衣戴着皮帽的中年男人。

看臉,應該是國產的。

司機說:「喏,就這些人。」

老於一愣:「你會說話啊?!」

司機瞥了他一眼,聲音沙啞地說:「他會把你們帶去那家的,記得啊,林子別進。」

他說完沖皮帽男擺了擺手,轉頭鑽進中巴車,開着車就走了。

車子歪歪扭扭鑽進林子裡,轉眼間,就被層疊的枝丫遮擋住,沒了蹤影。

甚至連油門和摩擦聲都消失了。

林子異常安靜,眾人寒毛直豎。

·

「我們是來做什麼的?」游惑問那個皮帽男。

皮帽男「啊」了一聲,說:「不是說來找黑婆嗎?怎麼?你們自己都懵了?」

「黑婆?黑婆是誰?」陳斌跟過來問。

皮帽男不知為什麼瑟縮了一下,他把帽子下口封好,垂着眼悶聲說:「一個老婆婆,當年戰亂時候跟着老毛子來這裡的,好像是什麼吉普賽人,反正……」

他又把自己裹得更緊一點,小聲說:「我帶你們過去吧,你們小心一點。她到了這裡後,我們整個村子都不正常。你們怎麼想的……要來這住十天?」

眾人慾哭無淚,心說我們有病嗎想住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