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與魔鬼:第八十九章 線上閱讀

一場戰爭在聖彼得廣場上爆發了。

廣場陷入一場狂亂的爭鬥之中。新聞採訪車像突擊隊一樣駛入廣場,以搶占據點。記者們都拿出高科技的電子儀器,就好像整裝待發的戰士。在廣場的四周,電視聯播公司各顯神通以求贏得最佳的位置,他們競相架起媒體新聞大戰中的最新式武器——純平顯示器。

純平顯示器是巨大的視頻屏幕,可安裝在採訪車上,亦可安裝在便攜式的腳手架上。這些屏幕如同為電視聯播公司做宣傳的廣告牌,播放新聞報道和公司標識,仿佛露天電影一樣。如果屏幕放在一個好位置——比如說就在事件發生地前面——別的電視聯播公司再要拍攝這段新聞材料就不得不為他們的競爭對手做廣告了。

很快,廣場就不僅上演了一場媒體盛典,而且瘋狂的公眾也守在這兒。旁觀者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廣場上這塊平時冷清的空地頓時變成了一塊風水寶地。人們成群結隊地聚集在高聳的純平顯示器下,驚愕無比、激動萬分地觀看現場報道。

在一百碼開外的地方,聖彼得大教堂那厚厚的四壁裡面是一派安寧。沙特朗中尉和三名衛兵在黑暗中穿行着。他們戴着紅外護目鏡,拿探測器在身前來回地照着,在中殿內成扇形散開了。他們在梵蒂岡城公共入口處的搜查毫無結果。

「在這裡最好把你們的護目鏡往上戴戴。」一位年長的衛兵說道。

沙特朗已經這樣做了。他們就在帕利恩凹室旁邊——聖彼得大教堂中心下沉的地方。這兒由九十九盞油燈照亮,如果不戴好護目鏡,那裡散發的紅外線就會灼傷他們的眼睛。

沙特朗喜歡摘掉厚重的護目鏡的感覺。他們下到那間下沉的凹室里察看時,他也伸長了脖子看。這個凹室美極了……金光閃閃,光彩奪目。他以前從沒來過這裡。

自來到梵蒂岡的那天起,沙特朗似乎每天都能獲悉梵蒂岡的神秘事物。這些油燈就是其中之一。這裡的確有九十九盞長明燈。這是這裡的傳統。神職人員小心翼翼給每一盞燈添滿油,不讓任何一盞熄滅。據說這些燈會一直燃到世界末日。

也許至少可以燃到午夜吧,沙特朗這麼想着,感覺嘴巴又幹了。

沙特朗用探測器照了照這些油燈,裡面什麼也沒有。他並不吃驚;據拍攝的錄像顯示,儲藏器藏在一個黑咕隆咚的地方。

來到凹室的另一側,他發現有一個平板閘門蓋住了地面的洞口。一段又陡又窄的樓梯從洞口直通到下面。他聽說過一些關於下面藏的東西的傳聞。令人欣慰的是,他們不用下去。羅奇爾的命令非常清楚。僅在公共入口區搜索,不要管公共場所。

「什麼味道?」他邊問,邊從閘門前走開了。凹室里有一股令人陶醉的甜甜的味道。

「是燈冒出的煙味兒。」其中一個衛兵回答。

沙特朗很吃驚。「更像是古龍香水,而不是煤油。」

「不是煤油啊。這些燈距離羅馬教皇的聖壇很近,因此他們是一種特別的、奇異的混合物——乙醇、糖、丁烷和香水。」

「丁烷?」沙特朗看着這些燈,有點不安。

衛兵點點頭。「千萬別灑出來。聞起來是香極了,可一旦着起火來能燒死人。」

衛兵們搜查好這間凹室,正要穿過大教堂,突然對講機響起來了。

有新情況了。衛兵們滿臉驚愕地聽着。

顯然出現了棘手的新情況,這不便在電話里說,但教皇內侍已經決定打破傳統,到秘密會議室里對紅衣主教們發表聲明。這可是史無前例的舉措。沙特朗再次意識到,羅馬教廷在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居於這樣的風口浪尖上。

得知是教皇內侍在控制局面,沙特朗感到很欣慰。教皇內侍是梵蒂岡城內最令沙特朗敬重的人。有些衛兵認為教皇內侍是個宗教狂徒,對上帝的愛已經到了着魔的地步——但是他們還是一致認為……一旦要與上帝的敵人作戰,教皇內侍肯定就是那個挺身而出奮勇作戰的人。

瑞士衛兵這周目睹了教皇內侍為了教皇選舉會議所做出的一切。每個人都評論說教皇內侍看起來有些憂愁,他那雙碧眼比以往更深邃。一點都不奇怪,他們都評論道,教皇內侍不僅要負責籌劃秘密會議,而且是在剛一失去他的良師——教皇之後就得立即着手辦這件事。

沙特朗剛來到梵蒂岡幾個月就聽說了教皇內侍小時候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母親被炸死的事情。教堂里的炸彈……現在又要重演了。令人悲痛的是,當局根本就沒逮到那個安放炸彈的混蛋……據說可能是某個仇恨基督教的集團乾的,之後那件案子就漸漸被人淡忘了。難怪教皇內侍鄙視淡漠的態度。

幾個月前的一個寧靜的下午,在梵蒂岡城,沙特朗在穿越廣場時和教皇內侍撞了個滿懷。教皇內侍顯然認出他是個新兵,於是邀請他陪他散散步。他們沒有談什麼特別的事情,但是教皇內侍讓他有種無拘無束的感覺。

「神父,」沙特朗說,「我可以問一個奇怪的問題嗎?」

教皇內侍笑道:「但願我能給你一個奇怪的答案。」

沙特朗大笑了起來。「我曾經問過認識的每一個牧師,但還是不理解。」

「是什麼困擾你呢?」教皇內侍走路時步子較小,但節奏較快,不時踢到身前的長袍。他的黑色的縐鞋似乎很合腳,沙特朗想,這反映出了此人的作風……時髦又謙遜,顯示了他穿戴的風格。

沙特朗深吸一口氣。「我不理解無所不能和樂善好施。」

教皇內侍又笑了。「你要堅持讀讀《聖經》。」

「我在努力領會。」

「你是對《聖經》把上帝描繪成無所不能和樂善好施的神而感到困惑吧。」

「就是。」

「無所不能和樂善好施簡言之就是上帝是萬能和至善的。」

「我明白這個概念。只是……這似乎有些矛盾。」

「是的,這種矛盾是一種痛苦。人類遭受的飢餓,戰爭,疾病……」

「正是如此!」沙特朗知道教皇內侍明白他的意思了。「人生總會發生可怕的事情。人類的悲劇似乎證明上帝不可能既是萬能的,又是至善的。如果他是愛我們的,還有這種力量來改變我們的處境,難道他不該解除我們的痛苦嗎?」

教皇內侍皺了皺眉。「他該嗎?」

沙特朗感到很不安。他是不是越軌了?這是不是一個不應該問的宗教上的問題?「喔……如果上帝愛我們,他就會保護我們,他應該這樣做。可他似乎在無所不能時並不予以同情,而在樂善好施時卻又顯得無能為力。」

「中尉,你有孩子嗎?」

沙特朗臉紅了。「沒有,先生。」

「假如你有個八歲的兒子……你會愛他嗎?」

「當然!」

「你會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去保護他一生免受痛苦折磨嗎?」

「當然!」

「那你會讓他玩滑板嗎?」

沙特朗好容易才明白過來。教皇內侍在發揮其作為牧師的才能時總顯得有點古怪。「是啊,我認為,」沙特朗說道,「當然,我會讓他玩滑板,但我會叫他小心一點。」

「所以說,作為孩子的父親,你會給他一些基本的忠告,然後放手讓他去體味失敗的教訓?」

「我不該跟在他後面,對他嬌生慣養,你是這個意思吧。」

「但是如果他摔倒了,跌破膝蓋怎麼辦?」

「他會自己學着變得更小心一些。」

教皇內侍微笑着說:「所以儘管你有能力去保護你的孩子不讓他受傷,但你還是選擇了通過讓他自己接受教訓來表達你對他的愛?」

「當然!痛苦是一種成長的歷程。我們可以從中學習。」

教皇內侍點點頭說:「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