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局:第六十九章 線上閱讀

瑪喬麗·坦奇怒不可遏地從新聞發布室外面欣喜且混亂的人群中走開,快步返回她那位於西側廳的幽靜角落。她絲毫沒心情去慶賀。雷切爾·塞克斯頓的來電可真大大出人意料。

極其令人掃興。

坦奇砰地關上辦公室的門,昂首闊步地走到辦公桌旁,然後撥通了白宮接線員的電話,「給我接威廉·皮克林,國偵局。」

坦奇在等接線員找皮克林的時候,點上一支煙,在房間裡踱起了方步。正常情況下,皮克林晚上可能早已回家,但是由於白宮今晚要以一場新聞發布會來結束這偉大的一天,坦奇猜想皮克林整晚上都在辦公室,一邊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屏幕,一邊思忖着天下究竟有什麼國偵局局長事先不知道的事情。

坦奇暗暗咒罵着自己,怪自己沒能在總統說他想派雷切爾·塞克斯頓前往米爾恩時相信自己的直覺。坦奇始終謹小慎微,覺得沒必要冒那個險。可是總統總是很有說服力,說服坦奇相信白宮官員在過去的幾周里漸漸疑慮重重,而且要是這個消息從白宮內部傳出來的話,他們會不相信國家航空航天局的這項發現是真實的。正如赫尼預料的那樣,雷切爾·塞克斯頓的證詞打消了各種猜疑,防止了懷疑性的政府內部爭論,還迫使白宮官員團結一致向前看。真是難能可貴,坦奇不承認不行。可是如今雷切爾·塞克斯頓卻變卦了。

這個潑婦竟用一條不受保護的線路給我打電話。

很明顯,雷切爾·塞克斯頓一心想破壞這項發現的可信性,而坦奇唯一的慰藉則是知道總統早已將雷切爾先前所做的簡要匯報保存在錄像帶里。謝天謝地。起碼赫尼以前就已想到要取得這樣一個小小保證。坦奇突然想到他們馬上就要把它派上用場了。

此時,坦奇想用其他方式來阻止這種欺詐。雷切爾·塞克斯頓是個精明的女人,而且要是她當真打算與白宮和國家航空航天局對着幹的話,就得找一些強大的盟友來幫忙。可想而知,她第一個要找的會是威廉·皮克林。坦奇早就知道皮克林對國家航空航天局是什麼看法。她得趕在雷切爾之前設法找到皮克林。

「坦奇女士嗎?」電話里傳出一個清晰的聲音,「我是威廉·皮克林。什麼事讓我如此榮幸啊?」

坦奇能夠聽到背景電視節目——國家航空航天局的實況報道。坦奇馬上從他的語氣中察覺到他依然因這次新聞發布會而感到震撼,「你有空嗎,局長?」

「我還以為你忙着慶功呢。對你而言,這個夜晚非比尋常。看來國家航空航天局和總統恢復鬥志了。」

坦奇從他的言語中聽出了明顯的驚奇,還有一絲尖刻——後者無疑是因為此人不喜歡與世界上的其他人同時聽到驚人的新聞,這一點人人皆知。

「我很抱歉,」坦奇說道,試圖立刻搭建一座溝通橋樑,「白宮和國家航空航天局是不得已才沒有告訴你。」

「要知道,」皮克林說道,「國偵局在兩個星期之前就發現了國家航空航天局在北極那裡的行動,還做了一次調查。」

坦奇眉頭緊蹙。他很惱火。「是的,我知道。可是——」

「國家航空航天局對我們說沒什麼要緊的事兒。他們說在進行某種絕境訓練活動、調試設備那一類的事情。」皮克林頓了一下,接着說道,「我們還對那句謊言信以為真了。」

「我們不能把它算做謊言,」坦奇說,「在更大程度上應該說那是一種必要的錯誤指引。考慮到這項發現的重大影響,我相信你明白國家航空航天局有必要對此保密。」

「也許是有必要向公眾保密吧。」

像威廉·皮克林這種人是不會一直板起臉孔生悶氣的,而且坦奇覺得他的氣憤至多也就是這樣表現一下。「我只有一會兒時間,」坦奇說着,漸漸占據了主導地位,「不過我覺得應該打個電話警告你一聲。」

「警告我?」皮克林即刻挖苦道,「是不是扎克·赫尼已經決定重新任命一位支持國家航空航天局的國偵局局長?」

「當然不是。總統明白你對國家航空航天局的批評完全是出於安全考慮,而且他一直在努力避免出現那些窘境。我打電話過來實際上跟你們一位職員有關。」她停頓了一下,「就是雷切爾·塞克斯頓。今晚你接到過她的電話嗎?」

「沒有。今天早上應總統的要求,我派她去了白宮。你們顯然讓她忙了個馬不停蹄。她還得上班呢。」

得知自己最先聯繫上了皮克林,坦奇如釋重負。她抽了一口煙,儘可能鎮靜地說道:「我猜,要不了多久你可能就會接到塞克斯頓女士的電話。」

「很好。我一直期盼着能有個電話。我得告訴你,總統的新聞發布會剛開始的時候,我真擔心扎克·赫尼可能已經說服塞克斯頓女士公開參與此事。看到他有所抵制,我很高興。」

「扎克·赫尼是個正派人物,」坦奇說道,「這一點可要比雷切爾·塞克斯頓強多了。」

電話里出現了一段長時間的停頓,「真希望我誤解了這句話。」

坦奇重重地嘆了口氣,「不,先生,恐怕你沒有誤解。我倒希望不要在電話里談論細節問題,可是雷切爾·塞克斯頓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暗中破壞國家航空航天局的這項宣告的可信度。我壓根兒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今天下午早些時候評論並且認可了國家航空航天局的數據,之後突然徹底轉變觀點,還喋喋不休地做出一些所能想象出來的最不可能的臆測,聲稱那是國家航空航天局的陰謀詭計。」

皮克林聽上去立刻緊張起來,「對不起,你說什麼?」

「的確令人大傷腦筋。我很不願成為告訴你這件事的那種人,可是塞克斯頓女士在新聞發布會前兩分鐘與我取得了聯繫,還告誡我要取消所有的安排。」

「以什麼為由?」

「坦白講,理由很荒唐。她說,發現數據存在嚴重的錯誤。」

皮克林沉默了良久,他比坦奇原本料想的還要謹慎,「錯誤?」他最終說道。

「實在是荒謬,國家航空航天局經過整整兩周的試驗之後——」

「我覺得要是沒有相當充分的理由,很難相信像雷切爾·塞克斯頓這樣的人會叫你推遲總統的新聞發布會。」皮克林聽上去很不安,「也許你原本就該聽她的。」

「得了吧!」坦奇不假思索地說着,咳嗽了起來,「你剛才看了新聞發布會。那些隕石數據得到了無數專家的反覆證實,包括一些非官方科學家。雷切爾·塞克斯頓——這項宣告唯一傷害到的那個人的女兒——突然變卦,這在你看來就不顯得可疑嗎?」

「這之所以顯得可疑,坦奇女士,只是因為我正好知道塞克斯頓女士和她父親彼此幾乎不能以禮相待。我想象不出雷切爾·塞克斯頓因何在為總統效力了幾年之後,突然之間決定轉移陣營,還為支持她的父親而撒謊。」

「也許她抱有野心?我實在不清楚。也許因為有機會成為第一千金……」坦奇的話就此打住了。

皮克林的語氣頓時強硬起來:「不足為信,坦奇女士,極不令人信服。」

坦奇面露慍色。她本來到底要幹什麼的?她這是在指控皮克林手下的一位傑出成員背叛總統。皮克林打算進行防守。

「讓她聽電話,」皮克林要求道,「我想親自跟塞克斯頓女士說話。」

「恐怕辦不到,」坦奇答道,「她現在不在白宮。」

「她在哪兒?」

「今天一大早總統把她派到米爾恩冰架研究第一手數據去了。她遲早得回來的。」

皮克林這時聽上去大為光火:「我壓根兒沒收到通知——」

「我可沒空安慰你受傷的自尊心,局長。我打電話來只不過是出於好意,想告誡你,雷切爾·塞克斯頓已經下定決心在今晚宣布的事情上另闢她自己的前程。她一定會尋找盟友的。要是她聯繫你,你要知道白宮擁有今天早些時候拍攝的一盒錄像帶,在這盒錄像帶里她在總統、總統內閣和所有官員面前徹底認可了那些隕石數據。不管出於何種動機,要是雷切爾·塞克斯頓現在妄圖玷污扎克·赫尼的美名或者國家航空航天局的聲譽,那麼我向你保證,白宮一定會讓她跌得爬不起來的。」坦奇等了一會兒,確信皮克林已經領會了她的意思,「要是雷切爾·塞克斯頓聯繫你,我希望你能禮尚往來,立刻通知我。她這是在直接攻擊總統,而且白宮打算趁她還沒造成任何破壞,先把她拘留起來審問。我期待着你的來電,局長。就這樣吧,晚安。」

瑪喬麗·坦奇掛斷電話,確信這輩子都沒人跟威廉·皮克林這樣說過話。起碼現在皮克林知道她是認真的。

在國偵局的頂樓,威廉·皮克林站在窗前凝望着弗吉尼亞的夜色。瑪喬麗·坦奇的來電讓人深感憂慮。他咬着嘴唇,試圖把頭腦中那些凌亂的想法理出個大概來。

「局長嗎?」他的秘書說着,輕輕叩門,「您還有個電話。」

「現在不接。」皮克林心不在焉地說道。

「是雷切爾·塞克斯頓打來的。」

皮克林一下子轉過了身,坦奇顯然是個算命先生。「好吧,馬上把她的電話接進來。」

「說實話,先生,那是一種加密的視頻音頻流。你要在會議室里看嗎?」

視頻音頻流?「她從什麼地方打來的?」

秘書告訴了他。

皮克林瞪大了雙眼。他迷惑不解地匆忙沿走廊向會議室走去。這可是他非看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