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聖母院:第八卷 一、埃居變成了枯葉 線上閱讀

格蘭古瓦和奇蹟宮廷所有的人都惶惶不可終日。足足一個多月,他們鬧不清楚愛斯美臘達遭遇了什麼不測。這使得埃及公爵及其友人無賴漢們很傷心。也不知道小山羊的下落。這更增加了格蘭古瓦的痛苦。一天夜裡,埃及姑娘失蹤了,從此不知生死存亡。到處找遍了都沒有結果。有幾個愛調侃的促狹鬼告訴格蘭古瓦說:那天晚上在聖米歇橋附近看見她跟一個軍官跑了。不過,這位丈夫,按照流浪人的風尚,算得上一位從不輕信的哲學家。況且,他比誰都明白妻子貞節到了何等程度。他曾經深有體會,知道護身符加上埃及女人——這雙重操行的結果是多麼堅不可摧的冰清玉潔的美德;他已經以數學方式計算過這一貞操觀念的二次冪的抗力。他在這方面是完全放心的。

因此,他無法解釋這次失蹤。他悲傷萬分。要是可能的話,他是會再消瘦下去的。不過,他倒是傷心得把一切其他全忘了,甚至他的文學愛好,甚至他那部偉大著作De figuris regularibus et irregularibus(1)也忘了。這部巨著,他打算一有了錢就拿去排印(2)——自從他看見雨格·德·聖維克多所著Didascalon(3)用著名的凡德蘭·德·斯皮爾活字排印出來以後,他一直念叨着也要排印。

(1)拉丁文,《論通常修辭和非常修辭》。

(2)中世紀乃至17世紀初,著述家如無保護人,著述必須自己出錢印行。

(3)聖維克多(1097?—1141),神學家。Didascalon(《論學》),是他的唯一著作,論述當時世人所知的學問、知識之類。

一天,他滿腹憂傷,行經刑庭門前,瞥見司法宮的一道大門那裡擁集着許多人。

「怎麼回事?」他向從裡面出來的一個年輕人打聽。

年輕人答道:「我不知道,先生。據說,是審訊一個女人,她謀殺了一名近衛騎兵。好像這裡面有巫術,連主教和宗教法庭也來過問了。我哥哥是若薩的副主教,終生是幹這一行的。我來找他說句話,但是人太多,擠不進去。真糟心,因為我缺錢花。」

格蘭古瓦說:「唉,先生!我倒是願意借點給您。可是,如果說我的褲子口袋裡面有窟窿,那可不是裝錢戳破的。」

他不敢告訴年輕人說認識他哥哥。那次在主教堂里談話之後,他再也沒有去找過副主教。這樣禮貌有疏,他覺得為難。

學生徑自去了。格蘭古瓦跟着大眾,登上通向大廳的階梯。他認為,再也沒有什麼把戲比刑事審訊更解悶的了,因為法官一般都愚蠢得叫人發笑。他夾雜在人群中。大家默然走着,摩肩接踵。有一道陰暗的長廊在司法宮裡蜿蜒着,好像古老建築的地下水道。人們在長廊里走走停停,走了老半天,非常乏味。然後,格蘭古瓦走到了一扇低矮的房門。因為他長得高,眼睛從滾滾波動的人群頭頂上看過去,看見那裡面原來是審判廳。

大廳寬敞而陰暗,陰暗就愈顯寬敞。這時正是薄暮。從尖拱窗戶只能透入微弱的天光,還沒有照到穹隆上就已經不見光芒了。穹隆上那雕花的木結構構成巨大方格,上面雕刻的無數人形似乎在黑暗中隱約跳動。已經在幾處地方點燃了蠟燭,放在桌子上,照着伏案於文牘之中的錄事們的腦袋。大廳的前半部為聽眾所占據;左邊和右邊都有身穿法院袍子的人坐在桌前;頂頭的台子上有不少審判官,坐在後幾排的,為黑暗所隱沒。他們都板着臉,陰森森的。牆壁上到處是百合花圖案(4)。還可以隱約看見審判官們頭頂上有一幅巨大的耶穌像;到處長矛尖戟,燭光反射,尖端閃閃發光。

(4)百合花是法國王權的象徵。

格蘭古瓦向身邊的一個人問道:「先生,那麼多人坐在那兒,就跟開主教會議似的,怎麼回事?」

那人答道:「先生,右首是大法庭評議官,左首是審問評議官;右首的老爺們穿黑袍,左首的老爺們穿紅袍(5)。」

(5)穿黑袍的是教士,穿紅袍的是法官。

格蘭古瓦又問:「他們上首,那個滿頭大汗的紅袍大胖子是個什麼玩藝兒?」

「是庭長先生。」

「他後面的那群綿羊呢?」格蘭古瓦繼續問。——前面已經說過,他是不喜歡法院的。這也許是因為在司法宮他的劇作遭受挫折以來他始終懷恨在心。

「他們是御前審議官老爺。」

「大胖子的前面,那頭野豬呢?」

「那是大理寺刑庭錄事先生。」

「右首的那頭鱷魚?」

「特別御前狀師菲利浦·婁利埃老爺。」

「左首,那頭肥黑貓?」

「教會法庭的國王代訴人雅各·夏莫呂老爺,同該庭的官兒們。」

格蘭古瓦說:「嘿,這些大妙人在這兒幹嘛呢?」

「他們在審判。」

「審判誰?看不見被告呀!」

「是個女人。您看不見的,她背衝着我們,人群把她遮住了。喏,您看見那堆戟兵,那裡邊擋着的就是她。」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您知道她的名字嗎?」

「不知道,先生。我剛剛來。我只是猜想,涉及巫術吧?因為是教會法庭問案。」

我們的哲學家說:「得了吧!我們就要看見這些穿法袍的先生們吃人肉了。這種把戲真是司空見慣!」

那人說:「先生,您不覺得夏莫呂先生樣子很慈祥嗎?」

「哼!」格蘭古瓦說,「尖鼻子、薄嘴唇的人的慈祥,我是不信的。」

這時,周圍的人喝令這兩個瞎扯淡的人住口。人們正在聽一篇重要的證詞哩。

是個老太婆在講話。她穿的衣服把臉都遮沒了,整個人就像是一堆行走的破衣爛衫。她說:「各位大人,事情千真萬確,就跟我是法路岱老婆子一樣確實。我老婆子可不是在聖米歇橋開店住了四十年,房租、買賣稅、年貢從不虧欠!店門開向河上流的那座達散-加雅染坊。……我現在是個可憐的老太婆,從前可是個美麗的大姑娘,各位大人!……近幾天,有人對我說:『法路岱老婆子,你晚上可別紡線紡得太晚了,魔鬼喜歡用它的角梳老太婆的紡錘哩。真的,莽和尚去年在聖殿那邊,如今是在內城遊蕩。法路岱老婆子,當心魔鬼捶你的門!』……那天晚上,我在紡線,有人捶我的門。我問是誰。外面罵罵咧咧。我打開門。進來兩個人。一個穿黑袍的,跟着一個英俊軍官。穿黑袍的只露出兩隻眼睛,炭火似的閃紅光。再就只看見斗篷和帽子了。他們對我說:『聖瑪塔房間。』這是說我樓上的那間房,老爺們,是我最乾淨的房間。他們給我一埃居,我塞進了抽屜。我說:『留着明天到小亭剝皮場去買牛羊下水吃吧。』我們一塊上樓。到了上面的房間,我剛一轉身,黑袍人就不見了,把我嚇了一跳。那位軍官漂亮得像個大老爺。他跟我一起又下樓,他就出去了。不過紡四分之一支線的工夫,他回來了,帶來一個標緻姑娘,玩偶娃娃似的,要是戴上帽子的話,真會像太陽那樣閃閃發光。她牽着一隻公山羊(6),挺大的,黑的還是白的,記不得了。我一看,心裡就琢磨開了。姑娘嘛,跟我不相干,可是,大山羊!……我不喜歡山羊,它們有鬍子,還有角。這就像人了。還有,這都有點像是妖魔出現的星期六。不過,我沒言語。反正給了我埃居嘛!那就行了,可不是,法官先生?我領姑娘和隊長上去,進了那間房。我讓他們單獨待着,就是說,加上公羊。我自己下樓去,又紡起線來。……得說一句,我那房子是兩層樓的,背面對着河,這跟橋上別的房屋一樣,底樓和二樓的窗戶下面也都是水。……我就紡着紡着,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惦着莽和尚。就是公羊招得我想的,還有哩,那個標緻姑娘的打扮有點古怪。突然,我聽見樓上一聲喊叫,接着有個什麼東西倒在地上,窗子也開了。我趕緊跑到我自己的房裡去,是在樓下的,一看,有個黑乎乎的東西掉進水裡了。是個鬼魂,穿的是教士的衣服。正好有月亮。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向內城那邊泅水。我嚇得直哆嗦,叫巡防隊來。這些什二長先生們進來了,一進來也搞不清楚出了什麼事,就把我打了一頓,因為他們高興着哩。我就跟他們解釋。我們一同上樓去。我們看見了什麼呀?可憐的房間裡儘是血,衛隊長直挺挺躺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姑娘在裝死,公羊兇惡得不得了。……『好,』我說,『我至少得半個月洗地板。還得使勁擦,真要命!』……跟着,把隊長抬走了,可憐的人!姑娘的衣服全扒開了!……等一等。最可怕的是:第二天我想把那個埃居拿出來,去買肚腸,一看,埃居變成了枯葉子。」

(6)公山羊是魔鬼或巫師(巫婆)的象徵。這裡是誣稱。

老太婆不說了。聽眾中間一陣恐怖駭異的嘀咕聲。

格蘭古瓦旁邊的一個人說:「那個鬼魂,那隻公羊,一切都有點妖術的味道。」另一位說:「還有那片枯葉!」又有一位說:「沒問題,就是巫婆,她跟莽和尚串通起來,搶劫軍官們!」

格蘭古瓦自己也差不多覺得這一切很可怕而且很像是事實。

庭長大人威嚴地說:「法路岱老婆子,你沒有別的要對本庭說嗎?」

「沒有了,」老太婆說,「只有一點,報告裡說我開的客棧歪七扭八,還臭氣熏天,說得太過分啦!橋上的房子都不是太體面的,因為人太多,可是賣肉的都不嫌棄,住在那兒哩。他們可都是有錢人呀!都是跟非常乾淨的標緻女人結婚的。」

格蘭古瓦瞅着像鱷魚似的那位法官站起身來,喊道:「肅靜!我請各位大人不要忘記被告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法路岱老婆子,魔鬼給你的埃居變成的枯葉帶來了嗎?」

「帶來了,大人,」她回說,「我找到了,在這兒!」

一名執達吏把枯葉轉呈給鱷魚。鱷魚陰森森地點點頭,又轉遞給庭長。庭長接過來轉給國王代訴人。這樣,枯葉在大廳里轉了一圈。

雅各·夏莫呂老爺說:「這是一片白樺樹葉,是行妖術的又一證明。」

一名評議官發言:

「證人,兩個男人同時去你家裡。穿黑袍的,你先是看見他不見了,然後穿着教士的衣服在塞納河裡泅水。還有一人是軍官。這兩人中間是哪一個給你那個埃居的?」

老太婆想了一會,說:「是軍官。」聽眾中間響起輕微的騷動。格蘭古瓦想:「嘿!這下子我原來信以為真的也動搖了。」

這時,特別御前狀師菲利浦·婁利埃老爺再次發言:

「我提請諸位注意:被害軍官床前筆錄的證詞說:當黑衣人上來跟他搭話的時候,他隱隱約約覺得這非常可能是莽和尚,又說是這個鬼魂竭力慫恿他去同被告苟合;又據被害軍官作證,當時他身上沒有錢,是鬼魂把該軍官給予法路岱的那個埃居給他的。因此,該埃居是一枚冥幣。」

這一結論性發言,看來驅散了格蘭古瓦和聽眾中其他持懷疑態度的人的一切疑惑。

御前狀師一邊坐下,一邊說:「諸位手頭都有證件卷宗,可以翻閱孚比斯·德·夏多佩的證詞。」

一聽這個名字,被告站了起來。頭揚着,高過了眾人。格蘭古瓦大為驚駭——原來是愛斯美臘達。

她臉色蒼白。她的頭髮往常總是編結得十分光潔,綴飾着金屬飾片,而現在亂蓬蓬地披散下來。她的嘴唇發青,兩眼深陷,形容嚇人。可悲呀!

「孚比斯!」她茫然叫道,「他在哪裡?哦,老爺們!求求你們,先告訴我他是不是還活着,再處死我吧!」

庭長喝道:「住口,女人!這不關我們的事!」

「啊!可憐可憐吧!告訴我他是不是還活着!」她合起消瘦了的美麗的小手,又叫道。聽見鐵鏈在她袍子邊緣順着下來鋃鐺作響。

御前狀師冷酷地說:「那好吧!他就要死了……你滿意了吧?」

不幸的姑娘跌坐在被告席小凳子上,啞口無言,也沒有眼淚,慘白的面容就像是蠟制的。

庭長俯身對腳下的一個人——此人頭戴金帽,身穿黑袍,脖子上套着鐵鏈,手裡拿着棍棒——說:

「執達吏,帶第二名被告!」

大家都扭頭看着一道小門。門開了,格蘭古瓦的心劇烈跳動,原來進來的是金角金腳的美麗的母山羊。這優雅的動物在門檻上停留了片刻,伸着脖子,仿佛站在懸岩頂上,而眼下是開闊的視野。驀地,它看見了吉卜賽姑娘,立刻躍過一名錄事的桌子和腦袋,兩下子就蹦上她的膝頭。然後,它以優美的姿態滾到女主人的腳上,乞求着她撫慰的言詞或動作,可是被告一動也不動,甚至可憐的佳利也得不到她一顧。

「噯,真的……就是這個壞畜生!」法路岱老婆子說,「她們兩個我都認得真。

」雅各·夏莫呂說:

「諸位大人如果樂意,我們就來審訊山羊。」

它確確實實是第二名被告。當時對任何一隻動物進行巫術審訊是再尋常也不過了。一四六六年府尹衙門檔案中這種案例不少,其中有一件非常有趣,記載着為審訊吉埃-蘇拉爾和他的母豬而開支的費用,這兩個後來在科貝伊「以瀆神罪被處決」。筆筆無誤:刨坑養母豬的開銷,從莫桑港取來五百捆柴禾,三潘特(7)葡萄酒以及麵包充作臨刑犯最後一餐(與劊子手親如手足地共享),都開列在內,甚至包括十一天看管和餵養母豬,每天八巴黎德尼埃。有時甚至較牲畜猶有過之。查理曼和忠厚路易(8)下過詔書,對膽敢出現在空中的燃燒的鬼魂予以嚴懲。

(7)計量單位:每潘特約合0.93公升。

(8)忠厚路易,即路易一世,查理曼之子,八一四至八四〇年為法蘭克人之王。

這當兒,教會法庭代訴人已在叫嚷:「如果附於山羊體內的魔鬼,在抗拒了一切咒逐之後,堅持行妖作祟,如果它以此恐嚇法院,我們要警告它:我們將不得不對它施絞刑或火刑。」

格蘭古瓦嚇出了一身冷汗。夏莫呂從桌上拿起吉卜賽姑娘的巴斯克手鼓,用某種特定方式遞到山羊面前,問道:

「幾點了?」

山羊以聰慧的眼睛看看他,抬起金色的腳,敲了七下。當真是七點鐘。人群中一陣駭異。

格蘭古瓦再也按捺不住,喊了出來:

「它這是自己害自己!你們是知道的,它並不懂自己乾的什麼。」

執達吏厲聲喝道:「後邊的市民們不准講話!」

雅各·夏莫呂把手鼓就這樣擺過來擺過去,支使山羊又變了幾套戲法:什麼日期啦,月份啦,等等。讀者在前面都已見識過了。然而,這些聽眾在街上也許不止一次為佳利無害的頑皮把戲喝彩叫好,現在在司法宮的穹隆之下,由於司法審訊特有的幻視,卻大為駭然恐懼。山羊千真萬確就是魔鬼。

尤其糟糕的是:國王代訴人把山羊頸子上的一個皮囊裡面的活字母統統倒在地上,立刻就看見佳利用前足從散亂的字母中拼出這個致人死命的名字:「孚比斯」。衛隊長斷送了性命的巫術至此鐵證如山,無可抵賴!於是,以往曾多次以其風韻使得過往行人目眩的艷麗吉卜賽女郎,現在只是一個可怕的妖婆了。

不過,她仿佛了無生氣。無論是佳利的出色表演,還是檢察官的恫嚇,或者聽眾的低聲咒罵,一切她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為使她清醒過來,只好由一名什長毫不容情地使勁推搡她,庭長也不得不高聲莊嚴宣告:

「那女人,你原為流浪人,慣行蠱術。你與本案所涉妖羊共犯,於三月二十九日夜間,勾結黑暗之力(9),藉助於蠱術與邪法,謀害並以匕首刺殺了一名御前侍衛弓手隊長孚比斯·德·夏多佩。你還拒不吐實嗎?」

(9)黑暗之力:即魔鬼之力。

姑娘兩手捂住臉,喊道:「可怕呀!我的孚比斯!啊!這真是地獄呀!」

「你還拒不吐實嗎?」庭長又冷酷地問道。

「什麼吐實!」她以使人心驚的聲調叫道,猛然站了起來,兩眼閃閃發光。

庭長決然追問:

「那麼,你怎樣解釋控告你的事實?」

她斷斷續續地回答: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知道。是一個教士。我不認識的教士。一直追逐着我的惡魔教士!」

「對了,」法官接口說,「他就是莽和尚。」

「啊,老爺們,可憐我吧!我只是一個可憐的姑娘……」

「……埃及姑娘,」法官說。

雅各·夏莫呂老爺發言了,極為溫存:「既然被告頑梗不化,我請求動刑訊問。」

「准其所請,」庭長說。

不幸的姑娘渾身直哆嗦。但是,她聽到戟兵呼令,只得站立起來,以相當堅定的步伐走去,在兩列尖戟之間,由夏莫呂和教會法庭教士們帶領。一道中等大小的便門忽然開了,她走進去,門立刻關上,——可憐的格蘭古瓦覺得那是一張可怕的血盆大口把她吞噬了。

她的身影剛剛消失,就聽見一陣悲傷的號叫,原來是小山羊在哭泣。

暫時休庭。一名評議官指出,諸位大人都已疲倦,恐怕得等很久刑訊才能結束。庭長答道:身為法官應該懂得自我犧牲,恪盡職責。

一位年邁的審判官說:「該死的可惡的賤婢,偏偏在人家還沒吃飯的時候受刑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