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第三十七章 聖·塞巴斯蒂安的陵墓 · 中 線上閱讀

「看到了,的確。」

「那四千畢阿士特假如在早晨六點鐘到不了我的手裡,阿爾貝·馬爾塞夫子爵在七點鐘就活不成了。——羅吉·萬帕』」

「您覺得這件事該怎麼辦?」弗蘭茲問道。

「您有沒有他要的那筆錢?」

「有,但還差八百畢阿士特。」

伯爵走到他的寫字檯前,打開一隻滿裝金幣的抽屜,對弗蘭茲說:「我希望您不會不給面子拋開我而向別人去借錢。」

「您瞧,恰恰相反,我第一個就立刻來找您了。」

「為此我謝謝您,請您自己過去拿吧。」於是他向弗蘭茲做了一個手勢,表示隨便他拿多少。

「那麼,我們必需送錢給羅吉·萬帕羅?」那青年人問道,這次輪到他來目不轉眼地望着伯爵了。

「您自己決定吧,」他答道,「那批註說得很明白。」

「我想,假如您肯勞神動一動腦筋,您可以想出一個辦法來簡化這一場談判的。」弗蘭茲說。

「怎麼會呢?」伯爵帶着驚奇的神色回答說。

「假如我們一同到羅吉·萬帕那兒去,我相信他一定會答應您釋放阿爾貝的。」

「我有什麼力量可以指使一個強盜呢?」

「您不是才幫了他一次永世難忘的大忙嗎?」

「幫了什麼忙?」

「您不是才幫他救了庇皮諾的命嗎?」

「什麼!」伯爵說道,「是誰告訴您的?」

「別管了,我知道就是了。」

伯爵皺緊眉頭沉默了一會兒。「假如我去找萬帕,您肯陪我一起去嗎?」

「只要我同去不惹人討厭的話。」

「就這麼辦吧。今晚的夜色很美,在羅馬郊外散一散步對我們都是很有益的。」

「我要不要帶什麼武器去?」

「帶去做什麼?」

「錢呢?」

「錢帶去也沒用。來送這封信的人在哪兒?」

「在街上。」

「他在等回信嗎?」

「是的。」

「我必須先知道我們究竟要到哪兒去。我去叫他到這兒來。」

「那是白費力的,他不會上來的。」

「到您的房間或許不肯,但到我這兒來,他是不會為難的。」

伯爵走到面向街的窗口前面,怪聲怪氣地吹了一聲口哨。

那個穿披風的人就離開了牆壁,走到街中心來。「上來!」伯爵說道,他的語氣就象吩咐他的僕人一樣,那信差竟毫不猶豫地服從了這個命令,而且還顯得很高興的樣子,他蹦蹦跳跳地奔上台階,竄進了旅館。五秒鐘以後,他已出現在書房的門口了。

「啊,是你呀,庇皮諾。」伯爵說道。庇皮諾並沒回答,只是撲身跪了下來,拿起伯爵的手,在手上印了無數個吻。

「啊,」伯爵說道,「這麼說你還沒有忘了是我救了你的命,這真奇怪,因為那是一星期以前的事了呀!」

「不,大人,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庇皮諾回答說,語氣間流露出十分感激的樣子。

「永遠!那是一個很長的時間啊,你大概是這樣相信的。起來吧。」庇皮諾不安地瞟了一眼弗蘭茲。「噢,在這位大人面前,你盡說無妨,」伯爵說道,「他是我的朋友。您允許我給您這個頭銜嗎?」伯爵又用法語說道,「要想獲得這個人的信任,必需這樣做。」

「你當着我的面說好了,」弗蘭茲說道,「我是伯爵的朋友。」

「好吧!」庇皮諾答道,「大人隨便問我什麼問題,我都可以回答。」

「阿爾貝子爵是怎麼落到羅吉手裡的?」

「大人,那個法國人的馬車幾次經過德麗莎所坐的那輛車子。」

「就是首領的那位情人嗎?」

「是的。那個法國人拋了一個花球給她,德麗莎還了他一個,這是得到首領同意的,他當時也在車子裡。」

「什麼!」弗蘭茲不禁失聲叫道,」羅吉·萬帕也在羅馬農民的那輛馬車裡?」

「那趕車的就是他,他化裝成了車夫。」庇皮諾答道。

「嗯?」伯爵說。

「嗯,後來,那個法國人摘下了他的面具,德麗莎,經首領的同意,也照樣做了一次。那個法國人便要求和她見一次面,德麗莎答應了他,只是,等在聖·甲珂摩教堂台階上的不是德麗莎,而是俾波。」

「什麼!」弗蘭茲驚叫道,那個搶掉他長生燭的農家姑娘?」

「是一個十五歲的男孩,」庇皮諾回答說。「您的朋友這次上當算不得什麼丟臉,把俾波認錯的人多得很呢。」

「於是俾波就領他出了城,是不是?」伯爵問道。

「一點不錯,一輛馬車已等候在瑪西羅街街尾。俾波鑽進馬車裡,請那個法國人跟他來,那個法國人沒等他請第二次就殷勤地把右手的座位讓給了俾波,自己則坐在他的旁邊。俾波告訴他說,他要帶他到離羅馬三哩外的一座別墅去。那個法國人向他保證說,就是要他跟到世界的盡頭他都願意去。車子經立庇得街出了聖·保羅門。

當他們出了城的兩百碼以後,由於那個法國人未免多少有點過份了,所以俾波就摸出一支手槍頂住了他的腦袋。車夫勒住車子,也照樣來了一套。同時,那躲在阿爾摩河岸邊的兩個隊員也跳出來把馬車圍住了。

那個法國人抵抗了一會兒,差一點勒死了俾波,但畢竟無法抗拒五個有武裝的人,最後只能屈服了。他們把他拖出來,沿着河岸走,帶他到了德麗莎和羅吉那兒,他們正在聖·塞巴斯蒂安的陵墓里等他呢。」

「哦,」伯爵轉過臉去對弗蘭茲說,「依我看,這倒是一個非常動人的故事。您覺得怎麼樣?」

「嘿,我會覺得這個故事非常有趣,」弗蘭茲答道,「假如它的主角是別人而不是可憐的阿爾貝。」

「老實說,假如您在這兒找不到我,」伯爵說,「這件風流艷遇可得使您的朋友大大地破費了。但現在,放心吧,他唯一嚴重的後果只是受一場虛驚而已。」

「我們要不要親自去找他?」弗蘭茲問。

「噢,當然羅。他現在所在的地方風景非常優美。您知不知道聖·塞巴斯蒂安的陵墓?」

「我從來沒去過,但我總想去玩一次。」

「好了,這是一個送上門來的機會,而且也很難再找到一個更好的時機了。您的馬車在不在?」

「不在。」

「那沒關係,我總不分晝夜準備着一輛的。」

「總是準備着的?」

「是呀。我是一個相當任性的人,我告訴您吧,有時候,我剛起身,或是用過午餐以後,或是在半夜裡,我忽然決定要動身到某個地方去,於是我就去了。」伯爵拉了一下鈴,一個跟班應聲而至。「備車,」他說道,「把槍袋裡的手槍取掉。不必叫醒車夫,叫阿里駕車好了。」

不一會兒就聽到了車輪的聲音,馬車在門口停了來。伯爵掏出表來一看。「才十二點半,」他說。「我們本來可以在五點鐘動身也來得及的,但去晚了會使您的朋友一夜不安的,所以我們還是趕快去把他從異教徒的手裡救出來吧。您還是決心要陪我去嗎?」

「決心更大了。」

「好,那麼,走吧。」

弗蘭茲和伯爵一同下了樓,庇皮諾在後面跟着他們。馬車已停在了門口。阿里高踞在座位上,弗蘭茲認出他就是基督山岩洞裡的那個啞奴。弗蘭茲和伯爵鑽進車廂里。庇皮諾坐在了阿里的旁邊,他們快步出發了。阿里已得到了指示,他驅車經高碌街橫過凡西諾廣場,穿到聖·格黎高里街,直達聖·塞巴斯蒂安門。

到了那裡,守城門的哨兵找了不少麻煩,但基督山伯爵拿出了一張羅馬總督的特許證,憑證可以不管白天黑夜何時出城或入城都可以,所以鐵格子的城門閘吊了上去,守城的哨兵得到一個路易作酬勞,於是他們繼續前進了。

馬車現在所經過的路是古代的阿匹愛氏大道,兩旁都是墳墓,月亮現在已開始升起來了,月光之下,弗蘭茲好象時時看見一個哨兵從廢墟中閃身出來,但庇皮諾一做手勢,便又突然退回到黑暗裡去了。快在到卡拉卡拉況技場的時候,馬車停住了,庇皮諾打開車門,伯爵和弗蘭茲跳下車來。

「十分鐘之內,」伯爵對他的同伴說,「我們就可以看到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