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第三十六章 狂歡節在羅馬 · 下 線上閱讀

第二天早晨九點鐘,店主走進弗蘭茲的房間,後面跟着一個裁縫,裁縫的手臂上搭着八九套羅馬農民的服裝。他們挑選了兩套一式一樣合身的服裝,然後叫裁縫在他們每人的帽子上縫上二十碼左右的緞帶,再給兩綹下層階級在節日時裝飾用的各種顏色的長絲穗。阿爾貝急於想知道他穿上這套新裝以後究竟風度如何。

他穿的是藍色天鵝絨的短褂和褲子,繡花的絲襪,搭扣的皮鞋和一件綢背心。這一漂亮的打扮簡直使他帥勁十足。當他把風流花闊帶圍到腰上,戴上帽子,並把帽子很瀟灑地歪在一邊,使一綹絲帶垂到肩頭上的時候,弗蘭茲不得不承認那種裝束頗富於自然美。

所謂自然美,是指某種民族特別適宜於穿某種服裝而言,譬如說土耳其人,他們以前老愛穿飄飄然的長袍,那是很富於詩情畫意的,而他們現在穿的是紐扣到下巴的藍色制服,戴上紅帽子,看上去活象一隻紅蓋子的酒瓶,不是難看透了嗎?弗蘭茲向阿爾貝恭維了一番,阿爾貝自己也對着鏡子照了照,臉上帶着躊躇滿志的微笑。他們正在這樣打扮時,基督山伯爵進來了。

「二位,」他說,「有一個同伴雖然很令人高興,但完全自由有時更讓人高興。我是來告訴你們,在今天和狂歡節其餘的日子裡,我那輛馬車完全聽你們支配。店主也許告訴你們了,我另外還有三四輛馬車,所以你們不會使我自己沒車子坐的。請隨便用吧,用來去玩也好,用來去辦正經事情也好。」

兩個青年很想謝絕,但他們又找不到一個很好的理由來拒絕一個這樣正合他們心愿的好意。基督山伯爵在他們的房間裡呆了一刻鐘光景,極其從容地談論着各式各樣的問題。我們已經說過,他對於各國的文學是很熟悉的。一看他客廳里的牆壁,弗蘭茲和阿爾培就知道他是一個美術愛好者。而從他無意間吐露的幾句話里,他們知道他對於科學也並不陌生,而對藥物學似乎尤其感興趣。

兩位朋友不敢回請伯爵吃早餐,因為,用派里尼老闆非常蹩腳的飯菜來和他那上等酒筵交換,未免太荒唐了。他們就這樣很坦白地告訴了他,他接受了他們的歉意,神色之間表示他很能體諒他們處境的為難。阿爾貝被伯爵風度給迷住了,要不是伯爵曾顯露出對科學方面的知識,他真要把他看成是一個老牌紳士了。

最使他們高興的是他們可以隨意支配那輛馬車,因為昨天下午那些漂亮的農民所乘的是一輛非常雅致的馬車,而阿爾貝對於要和他們並駕齊驅,並不感到遺憾。下午一點半時,他們下了樓,車夫和跟班在他們化裝衣服上又套上了制服,這使他們看來更滑稽可笑,同時也為弗蘭茲和阿爾貝博得不少喝采。阿爾貝已把那束萎謝了的紫羅蘭插在了他的紐扣眼上。

鐘聲一響,他們就急忙從維多利亞街駛入了高碌街。兜到第二圈,從一輛滿載着女丑角的馬車裡拋來了一束新鮮的紫羅蘭,阿爾貝馬上明白了,象他和他的朋友一樣,那些農民也換了裝,而不知究竟是由於偶然的結果,還是由於雙方有了一種心心相印的感覺,以致他換上了她們的服裝,而她們卻換上了他的。

阿爾貝把那束新鮮的花插在了他的紐扣眼裡,但那束萎謝了的仍拿在手裡。當他又遇到那輛低輪馬車的時候,他有聲有色的把花舉到他的唇邊,這一舉動不但使那個拋花的美人大為高興,而且她那些快樂的同伴們似乎也很欣喜若狂。

這一天象前一天一樣愉快,甚至更熱鬧更嘈雜些。他們有一次曾看到伯爵在他的窗口裡,但當他們再經過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不用說,阿爾貝和那個農家美女之間的調情持續了一整天。傍晚回來的時候,弗蘭茲發現有一封大使館送來的信,通知他明天就可以光榮地得到教皇的接見。

他以前每次到羅馬來,總要懇求並獲得這種恩典,在宗教情緒和感恩的鼓舞之下,他若到這位集各種美德於一身的聖·彼得的繼承人腳下去表示一番敬意,就不願離開這基督世界的首都。所以那天,他沒多少心恩去想狂歡節了,因為格里高利十六雖然極其謙誠慈愛,但人一到了這位尊嚴高貴的老人面前,就會不自覺地產生一種敬畏之感。

從梵蒂岡回來的時候,弗蘭茲故意避免從高碌街經過。他那滿腦子虔誠的思想,碰上狂歡節這種瘋狂的歡樂,是要被褻瀆的。五點十分,阿爾貝回來了。他高興極了。那些女丑角又換上了農家的服裝,當她經過的時候,她曾抬起了她的面具。

她長得很漂亮。弗蘭茲向阿爾貝表示祝賀,阿爾貝帶着一種當之無愧的神氣接受了他的賀喜。他已從某些蛛絲馬跡上看出那個無名美人是貴族社會中的人。他決定明天就寫信給她。弗蘭茲注意到,阿爾貝在詳詳細細講這件事的時候,他似乎想要求他做一件事,但他又不願意講出來。於是他自己便聲明說,不論要求他作出什麼犧牲,他都願意。

阿爾貝再三推託,一直推託到在朋友交情上已經說得過去的時候,他才向弗蘭茲直說,要是明天肯讓他獨用那輛馬車,那就可算幫了他一個大忙,阿爾貝認為那個美麗的農家女肯抬一抬她的面具,應當歸功於弗蘭茲的不在,弗蘭茲當然不會自私到竟在一件奇遇的中途去妨礙阿爾貝,而且這次奇遇看來一定能夠滿足的好奇心和鼓起他的自信心。

他確信他的這位心裡藏不住事的朋友一定會把經過的一切都告訴他的,他自己雖然在意大利遊歷了兩三年,卻從來沒機會親自嘗試一個這樣的經歷,弗蘭茲也很想知道遇到這種場合應該怎樣來對付。所以他答應阿爾貝,明天狂歡節的情形,他只能從羅斯波麗宮的窗口裡看看就行了。

第二天早晨,他看現阿爾貝一次又一次經過。他捧着一個極大的花球,無疑把它當作了傳遞情書的使者。這種猜測不久便得到了確定,因為弗蘭茲看到那個花球(有一圈白色的山茶花為記)已到了一個身穿玫瑰紅綢衫的可愛的女丑角手裡。所以當天傍晚阿爾貝得意洋洋地回來了,他不單是高興,簡直有點要熱昏了頭。他相信那位無名美人一定會以同樣的方式答覆他。弗蘭茲已料到了他的心思,就告訴他說,這種吵鬧使他有點厭倦了,明天想記賬,並把以前的賬查看一遍。

阿爾貝沒有猜錯,因為第二天傍晚,弗蘭茲看到他手裡拿着一張折攏的紙,興高采烈地揮舞着走了進來。「喂,」他說,「我沒猜錯吧?」

「她答覆你了!」弗蘭茲喊道。

「你念吧!」她說這句話時的神氣是無法描述的。弗蘭茲接過信,念道:「星期二晚上七點鐘,在蓬特飛西街下車,跟隨那個奪掉您手中的『長生燭』的羅馬農民走。當您到達聖·甲珂摩教堂第一級台階的時候,務必請在您那套小丑服裝的肩頭綁上一綹玫瑰色緞帶,以便藉此辨認。在此之前,暫不相見。望堅貞和謹慎。」

「怎麼樣?」弗蘭茲一讀完,阿爾貝就問道,「你覺得如何?」

「我也這麼想,」阿爾貝答道,「恐怕勃拉西諾公爵的舞會你只能一個人去參加了。」

原來弗蘭茲和阿爾貝在當天早晨曾接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羅馬銀行家送來的一張請帖。「小心哪,阿爾貝,」弗蘭茲說道。「羅馬的貴族全體都會到的。假如你那位無名美人是上流社會中的人,她也一定會到那兒去的。」

「不管她去不去,我的主意已定了。」阿爾貝回答說。

「你讀過那封信啦?」他又問。

「是的。」

「你知道意大利中產階級的婦女所受的教育是多麼欠缺嗎?」

「知道。」

「那好吧,再讀讀那封信吧,瞧吧那一手字,再找一找有沒有白字或文句不通的地方。」那一手字的確很漂亮,白字也一個都沒有。

「你是個天生的幸運兒。」弗蘭茲邊說邊把信還給他。

「隨你去笑話我吧,」阿爾貝答道,「反正我是墮入情網了。」

「你說得我心慌啦,」弗蘭茲大吼道。「這看我不僅得一個人到勃拉西諾公爵那兒去,而且還得一個人回佛羅倫薩哩。」

「假如我那位無名美人兒的脾氣也象她美麗的容貌一樣柔和,」阿爾貝說道,「那我在羅馬至少還要住六個星期。我崇拜羅馬,而且我對於考古學一向很感興趣。」

「喂,再多來兩三次這樣的奇遇,我看你就很有希望成為皇家學會會員啦。」

無疑阿爾貝很想嚴肅地討論他加入皇家學會的資格問題,但這時侍者來通報說晚餐已經準備好了。阿爾貝的浪漫經歷並沒有影響他的胃口。他趕緊和弗蘭茲一同入席,準備把這一場討論留到晚餐以後。用完晚餐,侍者又來通報說基督山伯爵來訪。他們已經有兩天沒看見他了。派里尼老闆告訴他們說,他到契維塔·韋基亞辦正經事去了。

他昨天傍晚動身的,一小時前才回來。他真是個可愛的人。不知道他究竟是勉強克制着他自己呢,還是時機尚未到來,喚醒已經有二、三次在他感傷的談話中反映出來的刻薄的稟賦,總之,他的神態非常安閒。這個人在弗蘭茲眼中是一個謎。伯爵一定看出來了認識他,可是他卻從不吐露一個字表示他以前曾經見過他。

弗蘭茲呢,他雖極想提一下他們以前的那次會晤,但他深恐一經提起,會引起對方的不高興,而對方又是這樣慷慨地招待他和他的朋友,所以他也只能隻字不提。伯爵聽說這兩位朋友曾派人到愛根狄諾戲院去定包廂,而沒有定着,所以,就把他自己包廂的鑰匙帶來了,這至少是他這次訪問的表面上的動機。弗蘭茲和阿爾貝推託一番。說恐怕會影響他自己看戲,但伯爵回答說,他要到巴麗戲院去,愛根狄諾戲院的那間包廂要是他們不去坐,本來也是空着不用的。這一說明使兩位朋友接受了這一盛情。

弗蘭茲已漸漸習慣了伯爵那蒼白的臉色,他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那種蒼白的確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他不得不承認他臉上的那種嚴肅美,那種美的惟一缺點。或更確切地說,其主要特徵,就在於那種蒼白。

真可謂拜倫詩里的主角!弗蘭茲不但每次看到他,而且甚至每次想到他的時候,就禁不住要把他那個令人生畏的腦袋裝到曼弗雷特的肩膀上或勒拉的頭盔底下去。他的前額上有幾條皺紋,說明他無時無刻不在思索着一件痛苦的事;他有一雙鋒芒畢露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人的心,從他那高傲愛嘲弄人的上唇里說出來的話,有一種特殊的力量,能把他所說的話印入聽話人的腦子裡。

伯爵並不年輕。他至少已有四十歲了,可是,他很能左右他現在所結交的這兩個青年。事實上,伯爵除了象那位英國詩人所幻想出來的角色以外,他還有一種吸引力。阿爾貝老是嘮叨說他們運氣好,能遇到這樣一個人。弗蘭茲卻沒有那樣的熱情,伯爵也對他顯示出了一個個性倔強的人通常所有的那種優越感。他幾次想起伯爵要去訪問巴黎的那個計劃,他毫不懷疑。憑着他那種怪僻的個性,那副特殊的面孔和那龐大的財富,他一定會在那兒轟動一時的,可是,當伯爵到巴黎去的時候,他卻不想在那兒。

那一聲過得很平淡,象意大利戲院裡的大多數夜晚一樣;也就是說,人們並不在聽音樂,而在訪客和談天。G伯爵夫人很想再談起伯爵,但弗蘭茲說,他有一件更有趣的事要告訴她,儘管阿爾貝故意裝出謙遜的樣子,他還是把最近三天來鬧得他們神魂顛倒的那件大事告訴了伯爵夫人。由於這一類桃色事件在意大利並不希奇,所以伯爵夫人沒表示出絲毫的懷疑,只是恭喜阿爾貝成功。他們在分手地時候約定,大家在勃拉西諾公爵的舞會上再見,那次的舞會全羅馬都接到了請帖。

那位接受花球的女主角很守信用,第二天和第三天,阿爾貝再也找不到她的蹤影了,星期二終於到了,這是狂歡節最後也是最熱鬧的一天,星期二那天,各戲院在早晨十點鐘就開場了,因為一過晚上八點鐘,大家就要去參加四旬齋戒活動。

星期二那天,那些因為缺少錢,缺少時間,或缺少熱情以致沒有看到前幾天狂歡節的情形的人,也混進來同樂,增加一份嘈雜和興奮,從兩點鐘到五點鐘,弗蘭茲和阿爾貝跟在隊列里,與別的馬車和徒步的遊客們交換着一把把的彩紙。那些徒步的人們在馬腳和車輪間擠來擠去,而竟沒發生一件意外,一次爭吵,或一次毆鬥。

過節是意大利人真正快樂的日子,本書的作者曾在意大利住過五六年,可想不起有哪一次典禮上發生過意外事件,而那種事在我國的一些慶祝活動中卻常常接二連三地發生。阿爾貝得意揚揚地穿着他那件小丑服裝。一玫瑰色的緞帶從他的肩頭幾乎直垂到地上,為了免於混同,弗蘭茲穿着農民的服裝。

隨着時間的推移,騷動喧囂也愈來愈厲害了。在人行道上,馬車裡,窗口裡,沒有哪一個人的嘴巴是閉着的,沒有哪一個人的手臂是不動的。這是一場人為的風暴,如雷般的叫喊,千萬人的歡呼,鮮花,蛋殼,種子和花球所組成。三點鐘的時候,在喧鬧和混亂之中,隱約可聽到波波羅廣場和威尼斯宮發出的爆竹聲,這是在宣布賽馬快要開始了。

賽馬象「長生燭」一樣,也是狂歡節最後一天所特有的節目之一。爆竹聲音一響,馬車便立刻散開行列,隱入鄰近的橫街小巷裡去了。這一切行動得都如此迅速,令人簡直難以相信,警察也不來干預此事。

徒步的遊人都整齊地貼牆排列起來,接着就聽到了馬蹄的踐踏聲和鐵器的撞擊聲。一隊騎兵十五人聯成一排疾馳到了高碌街,為賽馬者清道。當那一隊人馬到達威尼斯宮的時候,第二遍燃放爆竹的聲音響了起來,宣告街道已經肅清。

幾乎與此同時在一陣震天響的呼喊聲中,七八匹馬在三十萬看客喊聲的鼓舞之下,象閃電般地掠了過去。然後,聖安琪堡連放了三聲大炮,表示得勝的是第三號。

立刻,不用任何其他信號,馬車出動了,從各條大街小巷裡擁出來,向高碌街流去,一瞬間,象無數急流被閘斷了一會兒,又匯入了大河,於是這條浩浩蕩蕩的人流大河又在花崗石大廈築成的兩岸間繼續流動起來。

這時,人群中的喧譁和騷動又增添了一個新的內容。賣「長生燭」的出場了。長生燭,實際上就是蠟燭,最大的如復活節有的細蠟燭,最小的如燈心燭,這是狂歡節最後的一個節目,凡是參加這個大場面的演員,要做兩件那些相反的事:(一)保住自己的長生燭不熄滅,(二)熄滅他人的長生燭。

長生燭猶如生命:傳達生命的方法只找到了一種,而那是上帝所賜與的,但人卻發明了成千上萬種消滅生命的方法,雖然那些發明多少都是得到了魔鬼的幫助。要點燃長生燭只有用火。但誰能列舉出那成千上萬種熄滅長生燭的方法呢?巨人似的口風,奇形怪狀的熄燭帽,超人用的扇子。每個人都急着去買長生燭,弗蘭茲和阿爾貝也夾在人群當中。

夜幕急速地降臨了。隨着「買長生燭嘍!」這一聲叫喊,成千個小販立刻以尖銳的聲音響應着,這時,人群中已開始燃起了兩三朵星火。這是一個信號。十分鐘以後,五萬支蠟燭的燭光閃爍了起來,從威尼斯宮蔓延到了波波羅廣場,又從波波羅廣場連續到了威尼斯宮。

這倒象真是在舉行提燈會。不是親眼目睹的人是難以想象這種情景的,那恰如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掉了下來,落到了地面上混在一起瘋狂亂舞。同時還伴隨着叫喊聲,那是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都絕對聽不到的,苦力追逐着王公貴族,鄉下人追逐着城裡人,每個人都在吹,熄,重點。

要是風伯在這時出現,他一定會宣稱自己是長生燭之王,而指定北風使者作王位的繼承人。這一場明火舉燭的賽跑繼續了兩個小時,高碌街照得光明如白晝,四層樓和五層樓上看客的臉都照得清清楚楚。每隔五分鐘,阿爾貝便看一次表,錶針終於指在七點上了。

兩位朋友這時已在蓬替飛西街。阿爾貝跳出車外,手裡舉着長生燭。有兩三個戴面具的人想來撞落他手中的長生燭,但阿爾貝可是個一流的掌術家,他把他們一個個的打發到街上去打滾了,然後奪路向聖·甲珂摩教堂走去。教堂的台階上擠滿着了戴面具的人,他們都拚命地在搶別人的火炬。弗蘭茲用他的眼睛盯着阿爾貝。

當他看到他踏上第一級台階的時候,立刻有一個臉上戴着面具,身穿農婦服裝的人來奪掉他手中的長生燭,而他一點也沒有抵抗。弗蘭茲離他們太遠了,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但無疑兩人之間並無敵意,因為他看到阿爾貝是和那個農家姑娘手挽着手一起消失的。

突然間,鐘聲響了起來,這是狂歡節結束的信號,一剎那間,所有的長生燭都同時熄滅了,象是受了魔法似的。又象是來了一陣狂風。弗蘭茲發覺他自己已完全陷在了黑暗裡了。除了送遊客回去的馬車的轔轔聲之外,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除了窗口裡面的幾盞燈火以外,什麼都看不見了。狂歡節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