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金龜換酒:PART20 阿根廷為誰哭泣 · 三 線上閱讀

「窮人也看心理醫生嗎?負擔得起嗎?」我有點懷疑。

阿根廷朋友羅賓說:「有些公費醫療系統里的心理醫生會提供免費的心理分析,很多工會的醫療保險也涵蓋了每年幾十次心理分析的費用。」

我無話可說了。這件事初聽覺得有趣,漸漸地卻有點叫人毛骨悚然——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每個人都病了嗎?這怎麼可能呢?我知道阿根廷人備受高通脹和經濟衰退的困擾,可也不至於憂鬱到不看心理醫生就活不下去吧?阿根廷早已不再是獨裁國家了,是什麼東西仍在壓迫着人們的心靈呢?

「你根本就不明白,」伊尼斯用她一貫的憂鬱眼神看着我,「我們被困在那裡,那個世界的盡頭。我們被整個世界遺忘了。」

當時我覺得這是個非常浪漫的解釋。然而真的來到阿根廷以後,我發現對「自己正身處世界盡頭」這件事的感受反而不那麼真切了。達爾文在19世紀初參觀火地島時非常刻薄地說那裡的居民幾乎不能算是人類,是他所見過最原始的。可當我們來到世界最南端的城市烏斯懷亞時,發現這裡也早已充斥着「文明」社會的一切便利與弊病。旅遊業發展得如火如荼,每一家餐廳和酒吧都打着「世界盡頭」的招牌,城裡到處都是即將出發去南極遊玩的郵輪乘客,他們穿着花花綠綠的衝鋒衣湧進大街小巷,宛如一場來勢洶洶的龍捲風。世界盡頭並非想象中的冷酷仙境,反而充滿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可我仍能在某種程度上理解伊尼斯的感受。她的意思是:他們並非心甘情願地生活在世界盡頭,而是「被困在那裡」的。落霞

在南美洲的其他地方如厄瓜多爾、秘魯和玻利維亞,差不多十個人里有五個是純血的印第安人,三到四個是歐洲和原住民的混血,只有一個是歐洲血統的白人。然而當我們走在阿根廷的土地上,卻發現這裡的人們基本上都是歐洲人種。他們不像其他拉美國家的新移民那樣與當地土著融合,而絕大多數印第安人都早已在蔓延的瘟疫和「征服沙漠」活動中被滅絕了。阿根廷的意大利移民為數甚眾,我在英國認識的所有阿根廷人都是意大利人的後裔,他們憑藉祖輩的血緣很容易地拿到了意大利國籍,也因此獲得了在所有歐盟國家工作和居住的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