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終結:第十章 受困 線上閱讀

似乎是無法避免的結果,就象是齣諷刺劇。他打算最後一回進入一般時間內,最後一回捏捏芬吉的鼻子。但夜路走多遲早會碰到鬼,然後他就這麼樣地遭到逮捕。

是芬吉的笑聲嗎?除此之外,還會有誰追蹤他,守株待兔等着他,待在另一個房間裡開懷地笑着?

不過,他輸了嗎?雖然感到自己全盤皆墨,但他卻未想要再次飛進永恆時空中。他必須面對芬吉。

哈蘭走到發出笑聲的房間門外,像一個即將動手的謀殺犯,步伐堅定,卻無聲無息地接近。

他關閉了自動按鈕,用手指直接搬開門板。兩吋,三吋。門板靜靜地滑開,開出一道縫隙。

房間裡頭有個背對他的男人。他的身材高長,不可能是芬吉。於是哈蘭保持警戒,暫時觀望,不再上前。

然後,他們兩個人都進入僵持不動的狀態。經過一陣子之後,對方終於一點一滴地開始回頭轉身。

哈蘭並沒有等到對方轉身動作的完成。他一瞥見那個男人的側面,立刻擠出自己體內的最後一絲力量,讓驚恐不已的自己從門後撤離。最後,這扇門因機械上的設計,自動地緩緩關上。

哈蘭跌坐在地上。他覺得呼吸困難,心臟彷彿想離開他的胸腔而瘋狂地不停鼓動,他奮力地想要保住自己的意識。

此刻,就算是芬吉,推瑟爾,理事會全員都出現在眼前,也不會令他感到如此狼狽。這不是任何外力可以造成的恐懼。這是出於他本能最深層的厭惡感。

他慌慌張張地回到書房,將塞滿膠捲書籍的背包拎起,試了兩次,才重新啟動了永恆時空的連結門。他的雙腳機械式地把他帶入時空壺中。他已經忘記自己是如何回到了575世紀的私人房間內。最近他所慶幸時空技師的社會關係,這回再度解救了他。一路上他所遇見的幾個時空組員,一見到他便立刻地迴避,或直接別過頭去。

這對他非常幸運,因為他完全沒有能力偽裝自己那張猶如死人般的表情,沒有能力讓自己的血液運回自己的臉龐。但卻沒有任何人會注意到他明顯的異常神色與動作,因此他再次感謝冥冥之中,在人類背後盲目編織命運的一切主宰。

他並未全部看清楚諾羽家中那個男人的模樣,但卻相當肯定對方的身份。

當哈蘭第一次待在房子裡,因為一個自娛的念頭而發出笑聲時,他被突如其來的不知名撞擊聲所打斷。而在這第二次,哈蘭因為聽到隔壁房間的笑聲,而嚇得將裝滿膠捲書的背包掉落在地上。在第一次,他,哈蘭,轉身見到那扇開了一道小縫的門板正在關起。在第二次,他,哈蘭,見到裡頭的陌生人後,放開那扇門而讓它自動關上。

他見到了他自己!

在相同的一般時間內,相鄰的位置,他和幾個物理日之前的他,幾乎是面對面地站在一起。

他的控制出了差錯,讓他重複地使用了相同的時刻,使得他,哈蘭,見到了他,哈蘭。

在此之後的數天內,他心中帶着這場恐懼的陰影回到工作。他咒罵自己的懦弱,但這對事情毫無幫助。

應該是前一次的操作時,某個時刻的小偏差,造成接連而來的差錯。他前一次因為聽到撞擊聲而撒回482世紀時,他的控制杆調整出了小小的偏差,因此當他下一次的調整便延續了這個偏差,讓錯誤的累積逐漸加大。

就在他意志消沈的這段期間內,482世紀的現實變革已經實行了。而接下來的兩個星期中,他從建議的現實變革中挑出了三項小瑕疵,但他卻沒有力量讓自己付諸行動。

由於某些原因,他特別挑出了變革計劃序號V-5、2456至2481。主要因為在這三件案子中,因為它的時間距離他最為遙遠。這裡頭的錯誤很小,但卻足以對人類的生活造成可觀的影響。確實,只要運用一點點敲詐和施壓,他便可能在這趟2456世紀的時間之旅中,得知新現實里諾羽的類比將變成什麼模樣。

但最近所受到的驚嚇,讓他的勇氣盡失。彷彿一切對他都變得不再簡單容易,一個小小的舉動都能造成可怕的反撲。而且,就算他了解到諾羽的類比性質為何,接下來又將如何呢?難道要將諾羽安置到她在新現實中的身份,成為一個女傭,女裁縫,女工,或任何其它的身份嗎?應當如此。但是,她自己本人要如何接受自己新的角色呢?她要如何面對她可能的新丈夫?新家庭?以及新的孩子?

他先前完全沒顧慮這麼多。他一直逃避這些想法。「船到橋頭自然直……」

現在他的思緒更加混亂。

因此他厭惡自己而一直躲在房裡,直到推瑟爾呼叫他。計算師的聲音裡帶着疑惑。

「哈蘭,你生病了嗎?庫柏告訴我說,你最近取消了討論課。」

哈蘭試着讓自己的神情恢復正常。「沒有,計算師推瑟爾。我只不過感到有些疲倦罷了。」

「嗯,那就好,孩子。」他臉上浮出的微笑,就和來臨一般迅速地消失。「你聽說482世紀已經進行變革了嗎?」

「是的,」哈蘭簡短地說道。

「芬吉呼叫過我,」推瑟爾說道,「而且他希望你能夠知道,這場變革的結果相當成功。」

哈蘭聳聳肩,注意到推瑟爾的目光正好從複雜計算器的方面移開,緊緊地盯着他看。他覺得有些不自在,「有什麼事嗎,計算師?」

「沒事,」推瑟爾說道,或許他的年紀令他的動作略顯蒼老,但不知為何,連他的語氣也帶着哀傷。「我以為你有話要對我說。」

「沒有,我沒有話要說,」哈蘭說道。

「好吧,我們明天在計算室的會議上頭見,孩子。我有很多話要說。」

「是的,先生,」哈蘭說道。在顯示面板切換成一片黑暗之後,他仍凝望了好一陣子。

這幾乎是種威脅。芬吉呼叫了推瑟爾,是嗎?他向推瑟爾報告了什麼?但這種外在的威脅正是現在他所需要的。迎戰心理疾病,就象是用一根棍棒去打擊流沙。但迎戰芬吉,卻是全然不同的型態。哈蘭記得他手中擁有的武器,在些日子以來,這是他首度恢復了一些自信心。

一扇門關上,似乎就讓另一扇門開啟。哈蘭象是緊張性精神分裂症患者一般,以滿懷的熱情開始付諸行動。他航行到了2456世紀,狠狠地打擊了社會學家佛依的驕傲……

他完美地解決了問題。他也獲得了尋找中的情報。得到的比他原先所想的還要多。太多了。

很顯然地,他得到的最大獎賞是自信心。他的故鄉時間裡有句諺語是這麼說的︰「緊緊抓住一條麻繩,它會變成一支擊敗敵人的棍子。」

一句話,諾羽在新的現實當中沒有類比人物。一點類比都沒有。可以用毫不引人注意到的方式,將她安置在這個新的社會中,或者乾脆讓她一直待在永恆時空內。這麼一來,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與她維繫關係的申請,除非哈蘭被指控違反了永恆時空里的法規——而他也曉得如何反擊這些指控。

因此,他極盡全速地上移,想立即告訴諾羽這件天大的好消息。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恐懼與挫折,現在的他總算沈浸在前所未有的滿足之中。

時空壺停了下來。

不是減速;而是停頓了下來。如果這是在三維空間中的運動,那麼這種突如其來的停止,將會讓時空壺受到撞擊而完全毀滅,讓它的外殼變成難以辨認的廢鐵,也讓裡頭的哈蘭成為一團碎裂的骨頭與肉塊。

但在時間的移動中,這種停頓只會雙倍加重在他體內的噁心感。

他昏沈沈的眼睛讀着時間計上頭的數字。100,000世紀。

他睜大眼睛。恰好停在這個數字,簡直完美得過分。

他急忙地檢查各個控制鈕。出了什麼差錯?

結果令他更感訝異,他完全看不出任何問題。驅動杆的位置非常正確。操縱杆仍然堅實地保持在上移的方向。線圈未出現任何短路狀況。一切刻度都在黑色的安全範圍內。電力能源供應充足。指標上的纖細指針穩定地,目前的功耗在百萬–百萬庫倫之間,而這也是正常運作的數值。

那麼,究竟是什麼讓時空壺停了下來?

哈蘭細心又緩慢地抓住驅動杆。他把杆子推入歸位檔,於是,功耗器上的指針回歸到了零讀值。

他把驅動杆扭轉並打入另一個方向。功耗器上的數字上升,就在此刻,時間計上的讀值開始反轉,延着世紀開始下移。

下移——下移——99,983——99,972——99,959——

然後哈蘭轉向打檔。再度上移。這回的速度明顯地減緩。他慢慢地上移。

讀值開始增加。99,985——99,993——99,997——99,998——99,999——100,000——

轟隆!再也越不過100,000這條線。從太陽新星汲取而來的能源默默地注入,以不可思議的高速正在消耗中,但時空壺卻毫無動靜。

他再度下移到更遠的時間去。然後他突然迅速切換成上移。轟隆!他咬緊牙關,氣喘吁吁。這個時候,他就象是一個囚犯,空手朝着鐵窗不停地猛烈衝撞。

衝撞了十幾回之後,最後依然毫無進度,時空壺恰好都停在100,000世紀。就這麼遠了,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他可以再試試其它的時空壺!(雖然他心中曉得,這麼作的希望不大。)

安德魯.哈蘭踏進無人的100,000世紀時空分區中,然後在豎井裡隨便挑了另一座時空壺。

他手握驅動杆,平白地忙了幾分鐘,發現時間計上的讀值還是100,000。他已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無法越過這個時間。

他感到一陣狂怒!為什麼是現在!所有東西都在跟他作對,突然間,一切事物都成了災難。

上回482世紀調整失誤的魔咒,直到現在還沒放過他。

猛力地敲擊驅動杆,他用最大的速率開始進行下移。至少在這個時間方向上,他還是自由的,自由到他可以作任何想作的事。既然諾羽已經隔離到他伸手可及的距離之外,他們還能對他作出什麼傷害?他還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嗎?

他來到了575世紀,狂暴地從時空壺跳出,毫不考慮周遭的環境。他徑直走到時空分區的圖書館,不與任何人交談,不理會任何人的存在。他一把抓取裡頭的某樣物品,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這個時候,他還要顧慮什麼?

走回時空壺後,他再次下移。他完全知道自己在作什麼。他經過走道時瞧了一眼牆上的大時鐘,估算了標準物理時間,曉得在在這三班工時制的這一時刻,芬吉應該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休息。這對他更加方便。

來到482世紀之後,他以奔跑的方式來移動。他感到口乾舌噪,胸口鬰悶。他伸手觸摸着襯衫之下,手臂正夾緊的那支武器,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抓緊的感覺。

助理計算師霍比.芬吉抬起頭看着哈蘭,眼中充滿了困惑與訝異。

哈蘭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希望讓這股沈默嚴肅的氣氛,逐漸擴大成為對方的恐懼。他慢慢地繞着芬吉和複雜計算器之間的空間踱步。

芬吉打着赤膊。他的胸前幾乎沒有胸毛,雙·乳肥大像個女人。他肥胖的肚子從束住的腰帶延伸與下垂。

他的衣衫不整。哈蘭很滿意地瞧着他,毫無威嚴的醜態。這個時機太棒了。

他把手伸到腋下,緊緊地將武器環扣在手上。

哈蘭說道,「沒有人看見我來到這裡,芬吉,因此不用再朝門外張望了。沒有人會過來。你應該知道,芬吉,你現在正與一個時空技師打交道。你曉得這意謂着什麼嗎?」

他用沈悶的語調威脅說道。但他也感到一陣惱火,因為恐懼似乎還未出現在芬吉的目光中,他只感到有些不安罷了。芬吉默默地拿了襯衫,將自己的上衣套入穿好。

哈蘭繼續說道,「你知道身為一個時空技師的特權是什麼嗎,芬吉?你從未擔任過這項工作,所以你不曉得它多麼有用。它代表沒有人會注意到你要到哪裡去,沒有人會理會你要作什麼事。他們全都會把臉朝向另一邊,並且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上,完完全全忽視時空技師的存在。

比如說,芬吉,我可以直接進入時空分區的圖書館,自行拿走我感興趣的東西,而那位圖書館管理員會故意忙着處理工作,當作沒看到我的行為。我可以在482世紀的宿舍通道中大搖大擺地走着,而每個和我錯身而過的人,在事後一定發誓他們不曾見到任何人的經過。這一切都這麼理所當然。所以你看,我可以作我想作的事,去我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大剌剌地走進時空分區助理計算師的私人房間,拿着武器逼迫他告訴我真相,而且不會有其他人跑來阻止我。」

芬吉首度開口。「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一件武器,」哈蘭用右手將它拿了出來。「你不認得嗎?」武器的一端有個微微發亮的噴嘴,而它的另一端則是平滑金屬材質的隆起物。

「如果你殺了我……」芬吉說道。

「這件武器殺不了人,」哈蘭說道。「在我們上次的會面中,你拿了一把爆破槍。但這可不是爆破槍。它是575世紀的過去現實中,曾經出現過的發明。或許你對它並不熟悉,因為這種武器已經從現實中被抹除掉了。令人噁心的玩意兒。它的確可以殺人,不過如果把功率調低,它只會觸發人們神經系統的強烈痛覺,並且順便癱瘓對方罷了。它過去的名字叫作神經鞭。很有效的東西。這一支已經充電完畢。我在自己的指頭上測試過。」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小指。「真的很不舒服。」

芬吉的身子慌張地抖動了一下。「看在時間之父的份上,你倒底想幹什麼?」

「在100,000世紀的時空壺豎井裡有些障礙物。我希望你把它移開。」

「豎井裡有障礙物?」

「別裝得這麼驚訝。昨天你才和推瑟爾說過話。今天障礙物就出現了。我想知道你向推瑟爾說了什麼。我想知道你作過什麼,還有你打算作什麼。我向時間之父發誓,計算師,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會用這條鞭子抽你一下。如果你懷疑,現在就可以試試看。」

「聽好,聽好——」芬吉的咬字有些模糊,他的表情首次出現恐慌,以及帶有絕望的憤怒——「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訴你。我們早就知道你和諾羽的事。」

哈蘭眨眨眼。「我和諾羽的什麼事。」

芬吉說道,「你認為你的行為隱藏得很完美嗎?」計算師的眼睛緊盯着神經鞭,他的額頭由於出汗而閃閃發亮。「時間之父呀,自從你作過觀察之後所顯示出的情緒反應,自從你在一般時間內的觀察期間所作出的行為,你以為我們不會想到要觀察你你你你嗎?如果我忽略這一點,那我還配當個計算師嗎?我們知道你私自把諾羽帶進永恆時空來。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想要知道真相,這就是真相。」

哈蘭心中鄙視着自己的愚蠢。「你們從一開始就知道?」

「沒錯。我們知道你將她帶到了隱藏的世紀。我們知道你每一回進到482世紀,為她帶去各式各樣的奢侈品;別裝傻,你已經完全忘記自己身為時空組員的誓言。」

「那你們為何不阻止我?」哈蘭想要翻起自我羞辱的最後一片渣滓。

「你還想知道更多的真相嗎?」隨着哈蘭情緒受挫的程度,芬吉的勇氣程度也成比例地提升。

「接着說。」

「那麼我就告訴你,打從一開始,我就認為你是個不合格的時空組員。一個聰明的觀察師,一個利落的時空技師,或許吧。但在基本上,你卻連成為一個時空組員的資格都沒有。在最近這項工作,我將你召募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向推瑟爾證明這件事,我想不透,他究竟看上了你哪一點。我不僅僅是利用那個女孩,諾羽,來測試這個社會。我也同時在檢測你,而且也一如我的預期,你沒通過我的測試。現在,把那個武器,那條鞭子,不管它叫什麼,從我的眼前移開,然後滾出我的房間。」

「所以,你就立刻跑到我的個人艙房去,」哈蘭重重地喘息說道,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意志與感覺,彷彿他真的遭到神經鞭的攻擊,必須將心中的知覺收攏起來,「為了刺激我,去犯下我所違反的罪行。」

「是的,當然。如果你想要更精確的用語,可說是我在誘·惑你犯罪。當我告訴你482世紀社會分析的真相後,告訴說,你只能和諾羽在先前一個現實里保有那種親密的關係。於是,你選擇了犯罪,剛好證明你不是個合格的時空組員,只不過是個愛哭鬼罷了。我早就知道。」

「就算是現在,我還是會作同樣的事,」哈蘭粗暴地回應,「既然一切都攤開來了,你也知道我再也沒有可以喪失的東西了。」他將鞭口指向芬吉那鼓起的腰部,從他蒼白的雙唇之間惡狠狠吐出話來。「現在諾羽怎麼了?」

「我不知道。」

「別告訴我廢話。諾羽怎麼了?」

「我說過我不知道。」

哈蘭握緊神經鞭。「先從腳開始。會很痛的。」

「時間之父呀,聽好。等一下!」

「好吧。她現在怎麼了?」

「不,聽好。到現在為止,你只不過算是違反了紀律。實際上還沒造成任何傷害。我仔細檢查過規章。你目前的懲處,最多就是評價的嚴重降低。但如果你殺了我,或者,你傷害到我的身體,那你就是違抗上司。這種行為最高可以處以死刑。」

哈蘭對這種徒勞無益的脅迫而發出微笑。面對萬念俱灰的感受,死亡反倒是一種簡單與有效的解脫方式。

芬吉顯然誤解了這個微笑。他趕緊說下去,「別因為你沒有親眼見過,就以為永恆時空里沒有死刑。我們都曉得,我們計算師都曉得,死刑的確執行過。方法很簡單。在任何一個現實中,總是會有成員遭逢到致命的意外事件,使得他們的身體再也無法復元。火箭在半空中爆炸,輪船在大洋中沈沒或撞山!一個犯下謀殺的組員,有可能在這類事件發生前的幾分鐘,或甚至幾秒鐘之前,被帶到現場的某座機艙里去。你願意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生命嗎?」

哈蘭提起精神說道,「如果你想拖延時間等待救援,沒有用的。讓我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怕遭到任何懲罰。最重要的,我只要諾羽。我現在就要她。她在目前的現實中並不存在。她沒有任何類比人格。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絕我和她的正式關係。」

「這違反了時空技師的規定——」

「我們交給全時理事會去決定,」哈蘭說道,他拋棄了最後的自尊。「我才不擔心他們最後決定是拒絕我的申請,同樣地,我更不擔心直接殺掉你。我可不是個普通的時空技師。」

「就因為你是推瑟爾的時空技師嗎?」芬吉大汗淋漓的臉上,呈現着憎惡與嘲諷的複雜表情。

哈蘭說道,「因為還有另一種更重要的理由。現在……」

他殘忍地決定啟動武器的開關。

芬吉尖聲大叫。「去找理事會。去找全時理事會;他們他們知道。如果你真的那麼重要——」

他嚇得不斷喘氣。

哈蘭的手指猶豫了一下。「什麼?」

「你以為我對這個案子的處理,能夠自己獨斷獨行嗎?我早向理事會報告過整起事件了,就在現實改革之前。在這裡!這是報告的複本。」

「不准動。」

芬吉無視於這項命令。他以着魔般的迅速,取出了他的檔案。他的一隻手將編碼之後的記錄尋找出來,另一隻手則敲着他的檔案夾。一條銀色的帶子從他的辦公桌之下吐出,上頭的點狀圖式可以用眼睛直接讀出來。

「你要聽聲音嗎?」芬吉問道,不待對方回答,他便開啟了播放器。

哈蘭靜靜地聽着。芬吉所作出的報告,巨細靡遺地描述了一切。他提到哈蘭在時空壺豎井內的一舉一動。他的報告中完全含蓋了哈蘭記憶中的每一項行為。

當播放完畢之後,芬吉大喊,「好了,去找理事會。我沒有放置什麼障礙物。我也不曉得怎麼去阻擋時空壺的移動。還有,別以為他們對你的犯罪完全無動於衷。你說過,我昨天和推瑟爾交談。你說對了。但不是我呼叫他;是他呼叫我。所以滾吧,去問推瑟爾。告訴他們你是多麼重要的時空技師。假如你要攻擊我,那你也準備下地獄吧。」

哈蘭不可能忽視了計算師在話中所顯出的狂喜之情。在這個時刻,他認為自己已經獲勝,即使挨了他神經鞭的一記攻擊,芬吉也會將其視作凱旋的另一種榮耀。

為什麼?這麼處心積慮地毀掉哈蘭,真的會為他的心帶來什麼好處?難道他對自己與諾羽的關係,真的已經嫉妒到了這種地步?

哈蘭不想再探討這個問題。畢竟整起事件發展到此,突然間,芬吉已毫無重要性可言。

他將武器收入口袋,轉身走出大門,朝向最近的時空壺豎井而去。

最後還是得面對理事會,或者是推瑟爾本人。他不怕委員會當中的任何一人,就算他們全部加在一起也一樣。

經歷過這個月裡難以想象的眾多事件之後,他對自己不可取代的特性愈來愈有信心。理事會,甚至是全時理事會本身,為了永恆時空的存在,他們不得不同意,要用這個女孩子來和他達成交換協議。

【第十章譯註與對照】

*神經鞭(NeuronicWhip)︰科幻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