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刀:第一節 線上閱讀

四個勁裝結束的漢子並肩而立,攔在當路!

若是黑道上山寨的強人,不會只有四個,莫非在這黑沈沈的松林之中,暗中還埋伏下大批人手?如是剪徑的小賊,見了這麽聲勢浩大的鏢隊,遠避之唯恐不及,哪敢這般大模大樣的攔路擋道?難到竟是武林高手,衝着自己而來?

凝神打量四人:最左一人短小精悍,下巴尖削,手中拿着一對峨眉鋼刺。第二個又高又肥,便如是一座鐵塔擺在地下,身前放着一塊大石碑,碑上寫的是「先考黃府君誠本之墓」,這自是一塊墓碑了,不知放在身前有何用意?黃誠本?沒聽說江湖上有這麽一位前輩高手啊!第三個中等身材,白淨臉皮,若不是一副牙齒向外突了一寸,一個鼻頭低陷了半寸,倒算是一位相貌英俊的人物,他手中拿的是一副流星錘。最右邊的是個病夫模樣的中年人,衣衫襤褸,咬着一根旱煙管,雙目似睜似閉,嘴裡慢慢噴出煙霧,竟是沒將這一隊七十來人的鏢隊瞧在眼裡。

那三人倒還罷了,這病夫定是個內功深湛的勁敵。頃刻之間,江湖上許多軼聞往事湧上了心頭:一個白髮婆婆空手殺死了五名鏢頭,劫走了一支大鏢;一個老乞丐大鬧太原府公堂,割去了知府的首級,倏然間不知去向;一個美貌大姑娘打倒了晉北大同府享名二十餘年的張大拳師……越是貌不驚人、漫不在乎的人物,越是功夫了得,江湖上有言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瞧着這個閉目抽煙的病夫,陝西西安府威信鏢局的總鏢頭、「鐵鞭鎮八方」周威信不由得深自躊躇起來,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摸了一摸背上的包袱。

他這枝鏢共有十萬兩銀子,那是西安府的大鹽商汪德榮托保的。十萬兩銀子的數目確是不小,但威信鏢局過去二十萬兩銀子的鏢也保過,四十萬兩的銀子也保過,金銀財物,那算不了什麽。自從一離開西安,他掛在心頭的只是暗藏在背上包袱的兩把刀,只是那天晚上在川陝總督府中所聽到的一番話。

跟他說話的竟是川陝總督劉於義劉大人。周威信在江湖上雖然赫赫有名,但生平見過的官府,最大的也不過是府台大人,這一次居然是總督大人親自接見,那自然要受寵若驚,自然要戰戰兢兢,坐立不安。

劉大人那幾句話,在心頭已不知翻來覆去的重溫了幾百遍:「周鏢頭,這一對刀,叫做『鴛鴦刀』,當真是非同小可,你好好接下了。今上還在當貝勒的時候,便已密派親信,到處尋覓。接位之後,更下了密旨,命天下十八省督府着意查訪。好容易逮到了『鴛鴦刀』的主兒,可是這對寶刀卻給那兩個刁徒藏了起來,不論如何偵察,始終如同石沈大海一般,天幸是本督祖上積德,託了皇上洪福,終於給我得到了。嘿嘿,你們威信鏢局做事還算牢靠,現下派你護送這對鴛鴦寶刀進京,路上可不許□漏半點風聲。你把寶刀平安送到北京,回頭自然重重有賞。」

「鴛鴦刀」的大名,他早便聽師父說過:「鴛鴦刀一短一長,刀中藏着武林的大秘密,得之者無敵於天下。」「無敵於天下」這五個字,正是每個學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最大願望。周威信當時聽了,心想這不過是說說罷了,世上那有什麽藏着「無敵於天下」大秘密的「鴛鴦刀」?哪知川陝總督劉大人竟是真的得到了「鴛鴦刀」,而且差他護送進京,呈獻皇上。這對刀用黃布密密包裹,封上了總督大人的火漆印信。他當然極想見識見識寶刀的模樣,倘若僥倖得知了刀中秘密,「鐵鞭鎮八方」變成了「鐵鞭蓋天下」自然更是妙不可言,但總督大人的封印誰敢拆破?周大鏢頭數來數去,自己總數也不過一個腦袋而已。

總督大人派了四名親信衛士,扮作鏢師,隨在他鏢隊之中,可以說是相助,也可以說是監視。在鏢隊起程的前一天,總督府又派了幾名戈什哈來,將他一家老小十二口,全都「請」到了駐防軍的營房裡,說到周總鏢頭赴京之後,家中乏人照料,怕他放心不下,因此接了他家眷去安置。周威信久在江湖行走,其中的過節豈有不知?那不是怕周大鏢頭放心不下一家老小,而是劉大人放心不下這一對寶刀,因此將他高堂老母和妻妾兒女一起逮了去為質。這對「鴛鴦刀」倘若在這道中有甚失閃,自己的腦袋要和身子分家,那是不用客氣了,全家老小也都不必活了。他一生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風頭出過,釘板滾過,英雄充過,狗熊做過,砍過別人的腦袋,就差自己的腦袋沒給人砍下來過,算得是見多識廣的老江湖了,但從未像這一次走鏢那樣又驚又喜,心神不寧。如果寶刀平安抵京,劉大人曾親口許下重賞,自然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說不定皇上一喜歡,竟然賞下一官半職,從此光宗耀祖,飛黃騰達,周大鏢頭變成了周大老爺周大人。

從西安到北京路程說遠不遠,說近可也不近,一路上大小山寨少說也有三四十處。尋常黑道上的人物,他鐵鞭鎮八方也未必放在心上,八方鎮不了,鎮他媽的一方半方也還將就着對付,但「得了鴛鴦刀,無敵於天下」這兩句話,要引起多少武林高手眼紅?於是他明保鹽鏢,暗藏寶刀。縱然鏢銀有甚失閃,只要寶刀抵京,仍無大礙。一坐上官,周大老爺公堂上朝外一坐,招財進寶,十萬兩銀子還怕賠不起?再說,大老爺只有伸手要銀子,那有賠銀子的?

周威信左手一按腰間鐵鞭,瞪視身前的四個漢子,終於咳嗽一聲,抱拳說道:「在下道經貴地,沒跟朋友們上門請安,甚是失禮,要請好朋友恕罪。」心中打定了主意:「能夠不動手便最好,否則那癆病鬼可有些難斗!江湖有言道:『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難行』。」只聽得那病夫左手按胸,咳嗽起來。

那矮小的瘦子一擺峨眉刺,細聲細氣的道:「磕頭請安倒是不用了。你保的是什麽寶貝,給我們留下吧!」周威信一驚,心道:「鏢車啟程時,連我最親近的鏢師也只知保的是銀子,怎地這人卻知我保的是寶物?江湖有言道:『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真須小心在意。」於是抱拳又道:「請恕在下眼生,要請教四位好朋友的萬兒。」那瘦子道:「你先說吧。」周威信道:「在下姓周名威信,江湖上朋友們送了個外號,叫作『鐵鞭鎮八方』。」那病夫冷笑道:「嘿,這外號倒也罷了,只是這『鎮』字得改一改,改一個『拜』字。」那瘦子一愣,道:「改成『拜』字?嗯,姓周的,我大哥給你改了個匪號,叫作『鐵鞭拜八方』!我大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說罷四個漢子一齊捧腹大笑。

周威信心想:「江湖上有言道:『忍得一時之氣,可免百日之災。』」當下強忍怒氣,說道:「取笑了!四位是哪一路的好漢?在哪一座寶山開山立櫃?掌舵的大當家是哪一位?」那瘦子指着那病夫道:「好,說給你聽也不妨,只是小心別嚇壞了。咱大哥是煙霞神龍逍遙子,二哥是雙掌開碑常長風,三哥是流星趕月花劍影,區區在下是八步趕蟾、賽專諸、踏雪無痕、獨腳水上飛、雙刺蓋七省蓋一鳴!」

周威信越聽越奇,心道:「這人的外號怎地羅里羅唆一大串!」只聽那瘦子又道:「咱四兄弟義結金蘭,行俠仗義,專門鋤強扶弱,劫富濟貧,江湖上人稱『太岳四俠』那便是了!」周威信心想:「聽這四人外號,想來這瘦子輕功了得,那壯漢掌力沈雄,這白臉漢子流星錘有獨到的造詣,那『煙霞神龍逍遙子』七字,更是武林前輩、世外高人的身份。『太岳四俠』的名頭倒沒聽見過,但既稱得上一個『俠』字,定然非同小可。江湖上有言道:『寧可不識字,不可不識人。』」於是抱拳說道:「久仰久仰!敝鏢局跟四俠素來沒有過節,便請讓道,日後專誠拜謁。」

蓋一鳴雙刺一擊,叮叮作響,說道:「要讓道那也不難,我們也不要你的鏢銀,只須借一兩件寶物用用,那也行了。」周威信道:「什麽寶物?」蓋一鳴道:「嘿嘿,你來問我,這可奇了。你自己不知道,我怎知道?」

周威信聽到這裡,知道今日之事決計不能善罷,這「太岳四俠」自是衝着自己背上這對「鴛鴦刀」而來,心想:「江湖上有言道:『容情不動手,動手不容情。』這四人一出手必是厲害殺着。」當下緩緩抽出雙鞭,道:「既是如此,在下便領教太岳四俠的高招,哪一位先上?」他回頭一招手,五名鏢師和總督府的四名衛士一齊走近。周威信低聲道:「對付這些綠林盜賊,不用講什麽江湖規矩,大夥兒來個一擁而上。江湖上有言道:『只要人手多,牌樓抬過河。』」自己心中卻另有主意:「讓他們和四俠接戰,我卻是奪路而行,護送鴛鴦刀赴京才是上策。江湖上有言道:『相打一蓬風,有事各西東。』」

只聽蓋一鳴道:「大鏢頭,我是雙刺蓋七省,鬥鬥你的鐵鞭拜八方。咱哥兒兩打一個七上八落,七葷八素!」說着身形一幌,搶了上來。周威信竟不下馬,舉起鐵鞭一格,使一招「桃園奪槊」,將他峨眉刺格在外檔,雙腿一挾,騎馬竄了出去。蓋一鳴叫道:「好傢夥,大鏢頭要扯乎!」周威信轉頭叫道:「我到林外瞧瞧,是否尚有埋伏!」說着縱馬向外奔出。花劍影流星錘飛出,逕打他後心。周威信左鞭後揮,使一招「夜闖三寨」,當的一聲響,將流星錘擋了回去。

他和花蓋兩人兵刃一交,只覺二人的招數並不如何精妙,內力也是平平,一轉頭,但見那逍遙子仍是靠在樹上,手持旱煙管,瞧着眾鏢師將太岳三俠為在垓心,竟是絲毫不動聲色。周威信心中一驚:「待等那人一出手,我稍遲片刻,便要無法脫身了。江湖上有言道:『晴天不肯走,等到雨淋頭。』」回手將鐵鞭鞭梢在馬臀上一戳,坐騎發足狂奔,一瞥眼間,猛見逍遙子手一揚,較道:「看鏢!」身側風聲響動,黑黝黝一件暗器打到。周威信舉鞭一擋,拍的一響,那暗器竟黏在鋼鞭之上,並不飛開。他心中更驚:「這逍遙子果然是高手,連所使的暗器也大不相同。江湖上有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這時坐騎絲毫不停,奔出了林子。周威信見身後無人追來,定一定神,瞧鋼鞭上所黏的暗器時,原來是一隻沾滿了污泥的破鞋,爛泥濕膩,是以黏在鞭上竟不脫落。

他更加吃驚,心想:「武林高手飛花摘業也能傷人,他這雙破鞋飛來,沒傷我性命,算得是手下留情。」一時拿不定主意,該當縱馬飛馳,還是靜以待變。忽聽得林中有人殺豬似的大叫一聲,接着一片寂靜,兵刃相交之聲盡皆止歇。周威信驚疑不定:「難道在這頃刻之間,眾鏢師和四名衛士一起遭到了太岳四俠的毒手?」

忽聽得一人大聲叫道:「總鏢頭——總鏢頭——」聽口音正是張鏢師。周威信摸一摸背上包着鴛鴦刀的包袱,卻不答應。心道:「江湖上有言道:『若要精,聽一聽;站得遠,望得清。』」過了片刻,又有人叫道:「總鏢頭——快回來!賊子跑了,給我們趕跑啦。」

周威信一怔,心道:「那有那麽容易之事。」一拉馬韁,圈過馬頭,只見林中奔出名趟子手來,歡天喜地的叫道:「總鏢頭,點子走啦,膿包的緊,全不濟事。」周威信喜交集,道:「當真?」趟子手道:「大夥兒一擁而上,奮勇迎敵。那癆病鬼給張鏢師刀,砍得肩頭帶花,四個人便都跑了。」周威信眼見事情不假,心中大喜,縱馬回入林,說道:「林外有十來個點子埋伏,給我一陣趕殺,通統逃了!」說着這謊話時,不自臉上微微一紅,心道:「江湖上有言道:『做賊的心虛,放屁的臉紅。』我可得定下神,別讓人瞧出了破綻。」

張鏢師揚着單刀,得意洋洋的道:「什麽太岳四俠,原來是胡吹大氣!」眾鏢子和衛士縱聲大笑。周威信瞧着豎立在地上的那塊墓碑,兀自不明所以。忽聽得林子後面傳來「唉喲,哎喲」的呻·吟之聲。周威信道:「是受傷的點子!」眾人一陣風般奔了過去。聽那呻·吟聲是從一片荊棘叢中發出,數十人四下散開,登時將棘叢團團圍住。周威信喝道:「小毛賊,快出來吧!」棘叢中呻·吟聲卻更加響了。周威信手一揚,拍的一聲,一枝甩手箭打了進去。裡面那人「啊」的一聲慘叫,顯已中箭。

兩名趟子手齊聲歡呼:「打中了!總鏢頭好箭法!」提刀搶進,將那人揪了出來。眾人一見,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原來那人卻是押解鏢銀的大胖子汪鹽商,衣服已給棘刺撕得稀爛。江湖上有言道:「十個胖子九個富,只怕胖子沒屁股。」這個大胖子汪鹽商屁股倒是有的,就是屁股上赫然插了一支甩手箭!

太岳四俠躲在密林之中,眼見威信鏢局一行人走得遠了,這才出來。花劍影撕下一塊衣襟,給逍遙子裹扎肩頭的刀傷。常長風道:「大哥,不礙事嗎?」逍遙子道:「沒事,沒事!咱們好漢敵不過人多,算不了什麽。」花劍影道:「我早說敵人聲勢浩大,很不好鬥,二哥偏要出馬,累得大哥受了傷。」蓋一鳴道:「這批渾人糊塗得緊,聽得咱們太岳四俠響噹噹的英名居然不退,那有什麽法子?」逍遙子道:「這也怪不得二弟,要劫寶貝嘛,總得找鏢局子下手。」常長風道:「現下怎生是好?咱們兩手空空,總不能去見人啊。」

蓋一鳴道:「依我說……」話猶未了,忽得聽林外腳步聲響,有人自南而北,急奔而來。蓋一鳴探頭一望,下垂的眉毛向上一揚,說道:「來的共是兩人!這一次咱們兩個服侍一個,管教這兩隻肥羊走不了!」常長風道:「對!好歹也要弄他幾十兩銀子!」捧起了墓碑,抱在手裡。原來他外號叫作「雙長開碑」,便以墓碑作兵器,仗着力大,端起大石碑當頭砸將過去,敵人往往給他嚇跑了。至於墓碑是誰的,倒也不拘一格,順手牽碑,瞧是那個死人晦氣,死後不積德,撞上他老人家罷了。當下四人一打手勢,分別躲在大樹之後。

那兩人一前一後,奔進林子。前面那人是個二十七八歲的漢子,手執單刀,大聲喝罵:「賊婆娘,這麽橫,當真要殺人麽?」太岳四俠一怔,瞧後面追來那人卻是個少婦。那女子背上負着個嬰兒,手執彈弓,吧吧吧吧,一陣聲響,連珠彈猛向那壯漢打去。那壯漢揮單刀左檔右格,卻不敢回身砍殺。逍遙子見一男一女互斗,喝道:「來者是誰?為何動手?」蓋一鳴一聲口忽哨,四人齊從大樹後奔出,喝道:「快快住手。」那壯漢向前直衝,回頭罵道:「賊婆娘,你這般狠毒,我可要手下無情了!」那少婦罵道:「狗賊!今日不打死你,我任飛燕誓不為人。」

便在此時,太岳四俠已攔在那壯漢身前。少婦任飛燕叫道:「林玉龍,你還不給我站住?」林玉龍對阻在身前的常長風喝道:「閃開!」頭一低,讓開身後射來的一枚彈丸,只聽得「哎喲」一聲,彈丸恰好打中了常長風鼻子。常長風大怒,罵道:「臭婆娘!你打中我啦!」任飛燕道:「打了你又怎樣?」吧吧兩響,兩枚彈丸對準了他射出。常長風高舉墓碑,擋了個空,兩枚彈丸一中胸口,一中手臂,不由得手臂一酸,墓碑砰的一響掉在地下,「哎喲」一聲,跳將起來,原來墓碑顯靈,砸中了他腳趾。

蓋一鳴和花劍影見二哥吃虧,齊向任飛燕撲去。任飛燕拉開彈弓,一陣連珠彈打出。蓋一鳴眉心中了一彈,花劍影卻被打落了一顆門牙。蓋一鳴大叫:「風緊!風緊!」

任飛燕被四人這麽一阻,眼見林玉龍已頭也不回的奔出林子,心中大怒,急步搶出,回首吧的一響,一彈打出,將逍遙子手中的煙管打落在地。這一彈手勁既強,準頭更是奇佳,乃是彈弓術中出名的「回馬彈」。任飛燕微微一笑,轉頭罵道:「林玉龍你這臭賊,還不給我站住。」只聽得林玉龍遙遙叫道:「有種的便跟你大爺真刀真槍戰三百回合,用彈弓趕人,算什麽本事?」

耳聽得兩人越罵越遠,向北追逐而去。花劍影道:「大哥,這林玉龍和任飛燕是什麽人擴?」逍遙子沉吟道:「林玉龍是使單刀的好手,那婦人任飛燕定是用彈伓的名家。」蓋一鳴道:「大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花劍影道:「這少婦相貌不差,想是那姓林的瞧上了她,意圖非禮。」逍遙子道:「正是,想咱們太岳四俠行俠仗義,最愛打抱不平,日後撞上了林玉龍這淫棍,定要好好叫他吃點苦頭。」常長風道:「說不定那林任二人有殺父之仇,也不知誰是誰非。他媽的,腳上這一下子好痛。」說着伸手撫腳。逍遙子正色道:「那姓林的滿臉橫肉,一見便知不是善類。那姓任的女子雖然出手魯莽,但瞧她武功,確是名門正宗。」蓋一鳴道:「大哥料事如神,言之有理。」

常長風還待辯駁,忽聽得林外一人長聲吟道:「黃金逐手快意盡,昨日破產今朝貧,丈夫何事空嘯傲?不如燒卻頭上巾……」隨着吟聲,一個少年書生手中輕搖摺扇,緩步入林,後面跟着一位書僮,挑着一擔行李。

花劍影手指間拈着一枚掉下的門牙,心中正沒好氣,見那書生自得其樂的漫步而至,口中還在吟哦,只聽得他說什麽黃金、白銀,當下向蓋一鳴使個眼色,一躍而前,喝道:「兀那書生,你在這裡嘰哩咕嚕的羅唆什麽?吵的大爺們頭昏腦脹,快快賠來。」